柳祁便故作好奇地問道:“怎麼?太尉不吃茶?據我所知,他很喜歡這等龍井茶啊。”府官便笑道:“太尉我也沒見著,隻是還沒進院門,就叫狗給咬了。”柳祁驚訝地說:“大人受傷了?”那柳祁裝作吃驚關心的樣子,還真的有幾分真的,府官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隻說:“沒有,說來也慚愧啊。我嚇得魂飛魄散,被咬掉了靴子,爬著走的,也算是虛驚一場,人是沒事的,多謝太傅關心了。”柳祁便道:“還有這等事?”府官便道:“我也吃驚呢!我正要叫人將那孽畜打死……您、您也知道,到底是天子行宮,怎能讓這麼凶猛的畜生亂跑?”柳祁點頭說:“當然。”府官得到柳祁的認可,便笑得更愉悅了:“可不是!可有個太尉舍人出來說我私闖太尉的院子,我便說我是給太尉送茶葉的,那舍人看了我的茶葉,竟說是樹葉一樣的玩意兒,根本進不了太尉的嘴,還給我另包了一包茶葉,叫我回去嚐嚐分別。這太尉府的門楣可高,一個舍人也得這樣的難纏。”柳祁聞言一笑:“據我所知,太尉這回出來隻帶了一個舍人。”那府官愣了半天,方說道:“可不是那位傅魅?”柳祁點了點頭:“正是。”那府官訥訥半晌,才又拍著大腿笑道:“我說呢,那個舍人怎麼生得這樣的不凡?模樣俊俏,舉止也風流瀟灑啊。”
柳祁不覺失笑:“府官也是能屈能伸的人物啊!”那府官聽出了柳祁話音裏的譏諷,隻半玩笑半埋怨道:“我這兒又窮又偏的,說是府官,還是天天打饑荒的。這太尉府一條狗也能把我咬死不償命,不是麼?”柳祁淡笑道:“大人大概聽岔了我的意思,大人能屈能伸,這是好事。這也是為官之道。”府官聽柳祁似乎有讚賞之意,也是樂不可支,加緊奉承柳祁:“哎呀,這還須得常太傅指點啊。須知道常太傅年紀輕輕就位高權重,羨煞天下多少讀書人啊!”說著,又開始排山倒海的甜言蜜語,使柳祁雞皮疙瘩飛流直下。那柳祁忙讓府官打住,隻推說要出門辦事。
柳祁出了門,不知為何,也想去見見太尉院子裏的那條狗。他們都住在行宮內,院子離得不遠,柳祁閑庭信步的,就走到了院子外了。守門人見到是柳祁,自是不會怠慢,便引他入院子。入了院子,那柳祁便看到這條傳說中的惡犬了,柳祁禁不住說了一聲:“大黃?”那守門的笑著說:“哎喲,太傅真的神了,還能猜的中。”原來傅魅以前養過一條狗,跟這條狗長得一模一樣,大頭豎耳,黃毛黑背,有時很凶,有時很傻,名字就叫大黃。以往柳祁還為了討傅魅的好,給大黃打過一隻金飯缽,也都是往事了。
守門的說這狗是出巡路上遇著的,被傅魅收養了,養了好些天才這樣油光水滑的。在行宮卻也不好隨便養狗,隻是傅魅看著天子長大的,關係不錯,就直接抱著狗去跟皇帝報備。少帝看著傅魅抱狗來,皺著眉說:“拿走,臭。”傅魅卻笑著說:“小人就在院子裏養著,保準離皇上遠遠的,求皇上準了罷。”少帝便說:“準了,拿走,臭。”這事就定下來了。這狗得到了皇上金口開恩,那傅魅就更恣意了。
傅魅在行宮裏也無聊,平日就逗著大黃玩兒,聽說常自碧來了,也很高興。常自碧便和傅魅坐下聊天,閑談了好一陣子。常自碧也逗了逗大黃,又笑道:“我原聽說這條是惡犬,不想性子還可以。”傅魅卻笑道:“這狗欺善怕惡得很。見到軟蛋就追著吠,碰到硬茬就裝乖。”柳祁愣了愣,又笑:“欺善怕惡?那我就是惡人了。”傅魅一笑,說:“我就開個玩笑。不是說越怕狗的人越容易被狗追麼?大抵是您不怕他,他也就不鬧您了。”
大黃現在確實一副忠厚老實的樣子,全然不似府官控訴的那般可惡,又張嘴伸舌,眼巴巴地看著柳祁。柳祁將手塞到大黃口中,這消瘦的手掌就放在蒼白的獠牙間,隻要大黃稍微一用力就能將他的手掌咬個骨血淋漓。可大黃仍隻輕輕的讓牙齒掠過他的手掌,雙眼仍是和氣老實的,巴巴的看著柳祁。柳祁輕輕一笑,將手從狗嘴裏抽了出來,又仍了把果子賞它了。大黃見飛灑的果子,便嗷嗚一聲跑開去,張嘴接食。
傅魅笑了。柳祁又對傅魅說:“怎麼不見太尉?”傅魅便道:“他好像去和敖歡騎馬了。”柳祁一怔,卻見傅魅又笑著說:“咱們也去湊個熱鬧吧?”柳祁確實不想接觸敖歡,卻又忍不住答應了傅魅笑著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