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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個女子,我不好把話說得太絕,我總盼望著她能自己想通,莫做這種傻事。這種騙人的事,雖然又傻又蠢,她卻也沒什麼壞想法。在我們家,與大家相處的挺好,還幫著幹活兒,有時我見她,覺得很可憐。一個人,許集惠死了,也沒什麼依靠,就肚子裏這麼一個唯一的指望。有幾次我甚至想,算了,管她是什麼打算,總之我現在沒有喜歡的對象,孩子就當是我的,娶她過門,一家人好好生活。”

海二少枕著雙臂,望著海洗榮:“然後呢,又為什麼不呢。”

海洗榮正色道:“等我回過神來,我便知道自己錯了。老二,友情是友情,愛情是愛情,可憐與喜歡、仁慈與無底線從來都是有界線的。這些本來就是不一樣的,切不可混為一談。愛情是很珍貴的,或許很難遇到,如果遇到了就要好好珍惜,怎麼能因為這樣的由頭,首先搶了它最貴重的位置呢。”

海二少有些困了,眼皮發沉,幾次險些要睡過去,嘴上卻還在強撐:“哥你說的真好啊哥……愛情是很珍貴的……”

海洗榮將酒收好,把二少扶起來,道:“我明天早上還要上班,你也回去睡吧。”

海二少呆楞著點點頭。

海洗榮見狀不放心,便送他先回房。海二少本來困得要睡過去,走了兩步,又被風一吹,倒是清醒了不少,海洗榮關上房門走了以後,整間屋子便徹底安靜了下來。

一時半會兒睡不著,餘光瞟見了放在桌子上的收音機,海二少鬼迷心竅地想起了那一夜,第一次打開它的心情。於是走過去,又照上次的方法擰開,幾道電流聲消逝後,便傳來了歌聲。不知是那位誰點給誰的,也不知送上了什麼祝福,隻知道歌聲依舊撩人心弦,那歌星唱得動情,歌詞也仍然大膽豔麗,海二少卻聽出了不同,從頭到尾,哪裏都不一樣了。收音機唱了兩三首,海二少終於聽清,有王先生祝王太太生辰快樂的,有周老板祝李小姐前程似錦的,也有密斯特沈祝好兄弟留洋一切順心的,各式各樣的人情交雜著,通過電流,飛速傳到千裏以外之地,用歌聲寄情。又有多少人因為收到這樣的祝福而像那晚的他一般,快樂得無法入眠。

關上收音機,海二少抬頭看了一眼窗外的月光。今夜月色也很美,不知往後還會不會在這個節目裏聽到自己的名字。

海二少累極了,沾上枕頭沒多久便呼呼睡去。

夢中又與莊大少相見了,兩人都沒穿衣服,很不文明。

海二少很想他,上去抱著莊大少的脖子,頭微微一側便吻了上去,像是急於確定什麼似的,海二少胡亂地啃著,有幾次還使勁咬了兩口,不一會兒便弄得莊大少臉頰濕透。莊大少神情溫柔,來回撫摸著他的腰,輕聲告訴他不要著急,他就在這裏,慢慢來。觸感是真的,溫度也是真的,海二少心髒發緊,撒嬌般地抱著他道:“你騙誰,等我醒了你就不見了。”

莊大少不回他,親了他的額頭,又以唇舌與他交纏,海二少隻覺得舒爽與痛苦並存,握住莊大少的手腕道:“你往下摸摸,我漲得慌。”

莊大少聞言照做,手指才剛觸碰到腰下皮膚,海二少便抑製不住地唔了一聲,或許是覺得這樣太過放蕩,便張嘴偷偷喘起了氣。莊大少的手掌包裹著,溫柔地上下撫動,海二少覺得腿腳軟透了,偏硬的毛發不時蹭到肚皮上,惹得海二少麻筋發癢,將頭埋進莊大少的頸窩,鼻尖也摩挲著脖子那塊皮膚,弄得快活緊了,便用力吸一口,不過一會兒,莊大少的脖子上便出現了幾點淡紅色的痕跡。

海二少處在這樣的歡愉中,卻不忘多提一句:“等我醒來了,你要走麼。”

莊大少好像沒聽到似的,完全沉浸在情欲中,不時發出悶哼的聲音。

海二少得不到回應,一瞬間覺不出那些快樂了,也如同被施了什麼咒語,完全抽離了身體,看著交歡的兩人,心裏卻冷得像一位陌生人。

海二少對自己說,我決定了的,以後不再哭了,所以現在也沒什麼好哭的。

莊大少手中的速度加快,將海二少摟得更緊,不停地吻著他的耳廓,隱約中,海二少聽見莊大少叫他“寶貝”。

海二少隻覺得心中的酸澀難忍,這些液體沸騰著,紛紛往眼眶上湧,激得他的鼻腔發疼。他抱著莊大少,以完全依賴的姿勢,大聲道:“愛情是很珍貴的!你聽得到我說話嗎!大少爺!”

莊大少卻吻住了他的嘴,舌頭擠進口腔中,撩撥似的亂擾。海二少這才看清楚,他的眼裏全是純粹的情欲,除此之外不見其他任何東西。

海二少攀上頂峰,聽到莊大少的聲音,他說了“我愛你。”

海二少就這樣醒了,眼睛睜開,窗外還是漆黑一片,褲子濕了一塊,有些冰涼,粘粘的,讓人不願多見一眼。伸手摸出枕邊的懷表,能聽見細細的“滴滴”聲,海二少的手指撫摸著表殼內的照片,這樣黑的夜,看什麼東西都不甚清晰,可照片中的兩個人,卻留在了海二少心裏。

他很後悔,他也很想莊大少。

他原本已經說服自己了,要過回以前的生活的。可是海洗榮告訴他,愛情是很珍貴的。

第二日早晨,一家人吃完早飯,還沒等碗筷收完,便有兩個婦人找上了門。三姨太派了個丫頭去問個究竟,不一會兒小丫頭回來道“是兩位廚娘,問海公館還招不招工的。”

三姨太疑惑:“我們家不缺人,也沒貼過什麼啟示,怎麼會有人找過來?你去告訴她們,不用,讓她們再找下家吧。”

丫頭點頭應聲,快步走出去了。兩個廚娘聽罷這些拒絕的話,也不走,還與丫頭多說了兩句,像是勞煩她再走一趟幫忙傳個話,丫頭脾氣好,心腸也不賴,答應了,又進來道:“那兩位說,她們很有一手,別的不敢說,定是合海二少口味的,興許海二少會同意的。”

海二少也摸不著頭腦,對上全家人詢問的目光,也給不出什麼解答,隻得硬著頭皮道:“那你讓她們進來吧。”

兩位廚娘各自背了一個布包袱走進來了,規規矩矩行了禮,隻說想在海公館做工,沒有什麼出格的要求。

三姨太依舊是那句話:“我們海公館上上下下就那麼些人,廚娘忙得過來,不需要的。”

一位廚娘聽罷有些著急,生怕機會活生生溜走了似的,立馬道:“我們能做好的,二少,二少嚐過我們的手藝,他很喜歡的。”

海二少這才注意到這兩位廚娘,原來是以前偶然碰見,下工結伴聊著莊大少浪費雞蛋學做蛋糕的那兩個人。看她們的樣子,應該是被辭了工,海二少心中陰鬱有些不安起來。

另一位廚娘怕大家不明白,解釋道:“我們原是在對門莊公館當工的,這兩日被辭退了,不願回家種地,想在海公館找個生計,接著幹下去。”

三姨太又問道:“好端端的,怎麼會被莊公館辭退?他們可不是不講理的人。”

一位廚娘擺手道:“不是我們的問題,我們都是老實人,從不做什麼壞事的。不光我們,莊公館上上下下當工的人幾乎都被辭退了,這兩日都忙著收拾東西呢。莊家要搬走了。”

海二少頓時隻覺得被突然拋進了冰水中,得用好大的力氣才能抑製住一問究竟的衝動。

三姨太了然地點點頭,又道:“那你們說的‘手藝’是什麼意思?有哪樣菜是我們海公館的廚娘做不出來的?”

那位自誇手藝好的廚娘臉上露出了自豪的神情:“從前海二少愛吃的蛋糕,都是我做的。莊大少後來有一陣總讓我做蛋糕,我剛做好他也不吃,等到海二少到莊公館做客才吩咐人把蛋糕端上去,見海二少總吃,我便曉得了二少是喜歡這一口的。”

海二少的喉嚨裏有些什麼堵著,卡得他難受,眼睛也酸澀極了,不敢多眨眼,稍微放鬆一些,也許要想流眼淚。

那位廚娘還怕大家不相信,又補充道:“莊大少也覺得我做的蛋糕好吃,他曾經讓我教教他怎麼做,想要做個蛋糕來求愛的……” 講著講著,卻有些跑題,“要說莊大少是對他的‘女朋友’相當好,連這樣最甜蜜的東西也要親手送給‘她’,海老爺,太太們,不信你們嚐嚐,讓我做一次給你們看……”

海二少卻控製不住地“啊喲”一聲,疼得他直打顫。

三姨太急忙站起身問道:“怎麼了?哪兒不舒服了?”

海二少捂住胸口流下眼淚:“我咬到舌頭了……”

三姨太:“……放屁!從剛才到現在,你連水都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