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爺道:“魏光甚是孝行,且說自己發心的,再無後悔。你隻管放心,包你無事。”
沈太牢方才依允道:“既如此,監中之事,小的料理便了。”
魏老爺又向樹春說明,樹春不肯道:“此事我命中應遭此厄,決不敢帶累大公子。”
魏老爺再三相勸,樹春沒奈何,隻得允從。同到書房飲酒。忽聽見譙樓鼓已三更,沈太牢在外催促,快些打點。樹春便脫下衣服,與魏光對換穿了,父子二人,十分苦楚而別。樹春亦覺下淚。沈太牢將魏光上了刑具下監而去。魏老爺夫婦放聲大哭,樹春上前勸解,說:“多承美意,生死難忘。此去杭州,決意尋訪凶身解救公子無事。老爺休得傷悲。”
魏老爺止淚道:“賢契,你若回家,不可露人耳目。”
樹春答應曉得,那夜就在私衙安歇,次日辭別魏老爺夫妻,改名魏光,換了一身華服,帶了盤纏等,到定更後,悄悄出了私衙,一直來到官塘上。隻見一座關帝廟,就在廟裏坐下。左右思想,又驚又喜。卻說太湖上有兩個拐子,兄弟二人,一個名刁龍,一個名刁虎,專在江湖上拐了人家子弟或斷其手足,或啞其聲音,在街上求乞,討銅錢養活他二人。那日船搖到嘉興地麵而來,要拐幾個人去做買賣。兄弟二人,把船泊住了。刁龍道:“自來月色光明,上岸閑行一回,倘有賣買,見機而作。”
刁虎依言,二人上岸步行至關帝廟前。見一個小後生,抬頭看天,自言自語的,二人一見歡喜忙問道:“原來是一位相公,為何夤夜獨自在此,未識相公尊姓大名?”
樹春答應道:“小生姓魏名光。”
刁虎道:“觀相公音語不是嘉興人的口氣,正是杭州人麼?未知寶舟泊在何處?”
樹春道:“沒有船的。小生有一敝親住在放生橋,初到這裏,一時認不得路,等到天明,方要前去。”
刁龍說道:“嗬呀,若說放生橋,彎彎曲曲,曲曲彎彎,隻怕相公人地生疏,況且天色已晚,不便尋找。不如到小弟船中一敘,明日再作道理。”
樹春不知是計,即隨同刁龍刁虎下船而來。刁龍說道:“相公請坐,我們吃了夜飯,隨即開船,兄弟拿茶來請相公吃。”
刁虎答應,即拿了茶,暗將毒藥傾在杯內。此藥乃是異授奇方,名曰蒙汗藥,凡人吃了,遍身酥麻。刁虎滿麵笑容,雙手遞進說道:“相公吃茶。”
樹春正覺口渴,接過一飲而荊不覺頭暈眼花,手足麻木,難以揮動。一時軟倒在艙內。刁龍刁虎連忙去其衣服靴襪,又將毒藥將樹春周身探擦,可憐一位英雄,遇了拐子,欺侮得這般光景。正是:已備牢獄苦,仍羅奸拐災;方知時未遇,不幸一齊來。如今雖然身子難以轉動,聲音可出喉,刁龍又將一粒啞口藥放入口中,樹春自吃這口藥之後,再說不出言語。
刁龍刁虎把船開往蘇州,令樹春沿街乞討。限定每夜回來交銅錢一百文,如少分文,便要苦打。此言暫且丟開。再說眾位姐妹,個個煩惱在心。華鼎山夫妻放心不下,差人到監探望,哪曉得魏老爺曉諭人命案情重大,不許犯親等人進監探望。華鼎山沒奈何,隻得罷了。又說柳興趕回家中,把情由細說一遍,柳太太聞說,兩淚淋漓,心中如刀剜箭鑽一般。吩咐家人,速備下船隻,待我到嘉興與這賤官理論。家人使女連忙收拾行李物件,搬下船中。柳太太下船往嘉興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