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春應道:“在下生平不做甚虧心之事,諒來亦無什麼災難。”
國太道:“相公此刻,是該有定數非小可所能知也。”
柳興在旁叫道:“大爺不要聽他走江湖的胡言亂語,此等專會騙人銀子的。”
樹春辭了國太,又向別街遊玩。隻見一簇人圍住在那裏看,不知是什麼。即叫柳興道:“你上前去看那些人,在那裏圍住看什麼?”
柳興上前一看,隻見一女子膝坐在地中,低頭淒楚,珠淚滿麵。旁立一位中年婦人,眾人圍住觀看,亦有仁厚之人道:“此事真正可憐,我們實在無力替她方便。”
亦有的少年道:“我們實在無有銀兩,觀這女子,真乃天下無雙,若有銀子,買來跟在身畔,豈不快哉?”
眾人在那裏說短道長。柳興聞言,即回來稟告樹春道:“大爺,那眾人圍住,原來是一個女子,坐在地下,雙目流淚,愁容滿麵,旁又立一個中年老婦在那裏。小的聽見這些閑人的說話,想是要賣身的意思。”
樹春聽見柳興說到賣身二字,想道:不知何故賣身?便起一片仁慈之心。叫聲:“柳興,你隨我去問個明白,為什麼情由,或者救得她,亦未可知。”
於是主仆二人同往。柳興先至,來至眾人中說道:“大家恕罪,讓開些,讓開些,我家大爺來了。”
樹春近前一看,心中疑惑,未知是何緣故?待我問這老婦,便知始末。即叫道:“老娘娘,小生動問了:未知這位姑娘,為何緣故,麵帶愁容,雙眼含淚,為何事閑坐在塵埃之中?望乞娘娘道明委曲。”
那婦人應道:“相公聽說,我家居住在秀水縣,丈夫姓馬名孝侯,係本邑庠生,家貧訓蒙為活。有一鄰居姓張名三泰,素本無賴,遊手好閑,作歹為非。寒家幾次被他偷竊,因此丈夫向縣主立下一紙存案。豈知他狼心狗肺,懷恨在心,詎料現今他為大盜,把奴家丈夫扳了窩賊。前日丈夫被差人拿去,現在監禁牢中,不得回家,已經兩日。昨日衙門內之人,向奴身說道,須得銀子五十兩,買賄賊口,方保得丈夫無事。相公,我們實係寒士之家,哪裏有這五十兩銀子?叫我出於無奈,隻得把這親生女兒,年方十六,叫昭容,變賣銀兩願為丫環不願為妾。因此在這街坊上坐。”
樹春道:“老娘娘,小生乃杭州人氏,到此尋師。聽你這番言語,使人淒然之至,既如此,你與令嬡可速速地回府,待我取銀五十兩,打發小仆送來與老娘娘救取老先生便了。”
那婦人道:“多謝相公!萍水相逢,難得仁心惻隱,但是空受銀子,何能報答?還使小女到府侍奉總是。”
樹春道:“些須小事,何必如此?”
柳興道:“老娘娘,我家大爺在杭州,亦是常行好事。此乃小事,何足為意!”
正言之間,卻被個人看見,你道那人是誰?原來此人姓鄧名永康,乃是本處無賴惡徒;無所不為,專結狐朋狗友,橫行無忌。所以街坊之人皆懼怕他。恰好正來觀看,一見昭容如此美貌,便說道:“俺正在少一個掌家娘子,若論俺本事,拳棒高強,武藝無雙,有名的教師,徒弟也不少,衙門中與我相好極多;俺替老娘娘往衙內打點書差,買轉口供,救馬先生出監無事;其賣身文契,可付那邊測字數先生寫一張。姑娘快隨我回家去,然後選一吉日,成就夫妻,豈不是好?那個杭州狗才,要贈什麼銀子?我看他哪裏有銀子,實在是要破俺的好姻緣。”
樹春道:“小弟並非買她回去,不過是空贈銀兩,何必如此大怒?”
鄧永康道:“呸,放屁!爾若不要她回去,要空贈銀子,分明實在要與俺作對了。”
柳興聽得氣忿,一時大怒,開了一拳,照鄧永康胸中打去。再飛起左腳一撻,那鄧永康不提防乒乓跌倒在地。這些閑人齊拍手道:“快哉,打得好!打得好!”
鄧永康欲翻起身來,又被柳興用腳踏住背心,著實手不住地亂打。樹春說道:“柳興罷了,放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