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見深許久沒在萬貞兒麵前說過如此溫情的話了,她不由依偎在他懷裏,有些歉疚地說:“當年臣妾年輕氣盛,可能做出了一些吃醋拈酸、不能容人之事。那也是因為貞兒心裏看重皇上的緣故,還請皇上原諒貞兒。如今皇上膝下有三位皇子兩位公主,來日還會有更多的皇子和公主誕生,困擾皇上多年的皇嗣問題早已不複存在。貞兒總算沒有釀成大錯。縱使貞兒從前犯下什麼錯誤,也都是因為太看重皇上寵愛的原因,還請皇上寬宥貞兒。”
朱見深用濃密的胡須紮了紮她的臉,說:“從前前廷後宮諸人都在朕麵前說貞兒專寵善妒,朕總不會往心裏去。在朕的心裏,朕明白,論對朕的關心愛護和愛戀,這後宮所有的嬪妃,沒有一人及得上貞兒對朕的情意。朕對貞兒也是如此。朕兩歲那年初識貞兒,朕今年三十二歲,三十年過去了,在朕的眼裏,貞兒還是當年的貞兒,朕會愛你如昔,也希望貞兒依然是愛朕如昔,愛深兒如昔。”
萬貞兒的眼淚湧了出來,親親朱見深滿是濃密胡須的臉腮和幹燥灼熱的雙唇,說:“深兒,貞兒也是愛你如昔。”
成化十四年冬,僖嬪梅氏誕下德清三公主後產後大出血薨逝。一直未有生育的王皇後收養了喪母的三公主以膝下承歡,在寂寞長夜裏,也算是多了一個伴。
成化十五年的正月和十二月,張昭儀一年內連生皇六子朱祐檳和皇七子朱祐楎,被冊封為德嬪。如今她也是兩位皇子在手,和邵宸妃一樣,但位分不及邵氏,甚至也不及生下皇長女的王順妃。
萬貞兒冷眼觀察張德嬪,見此女並不焦躁和患得患失,倒也有忠厚篤定淡然之色。
萬貞兒對喬韻兒說:“能沉得住氣,才是有福之人。當年的柏賢妃沒有皇子前,倒是單純可愛,有了皇子後,心思就變了,導致後來之禍。本宮是有意不讓皇上晉升張氏為妃位的,就是想要觀察觀察她,考驗考驗她,免得她短期之內喜事太多,導致私欲膨脹了。現在看來,此女雖不似邵氏聰明機靈,倒也忠厚篤定,也難怪邵妁慈當初隻是拉著她來給本宮請安示好了。看來,聰明和忠厚的人都是有好運氣和好福氣的。”
喬韻兒說:“娘娘,她們的福氣和運氣都是娘娘您賜予的。您要是還是賞賜她們媚色沁香茶,她們也就沒有這等福氣和運氣了。”
萬貞兒說:“本宮今後不會再賞賜她們媚色沁香茶了。本宮年輕時難免浮躁氣盛,如今年紀大了,也是做祖母的年齡了,日後本宮要多做善事,也積積德,將來去了陰間,閻王爺和小鬼也不會來找我算賬。”
喬韻兒笑了說:“娘娘您說什麼呢?娘娘將來是上天庭當神仙的命,遇不著閻王爺和小鬼的。”
萬貞兒說:“本宮年輕時並不篤信佛祖,如今年紀一步步老大了,倒是生出了信佛禮佛的慈悲之心。我不再染指昔日那些拈酸吃醋、爭寵奪愛之事,也算是在佛前修福積德吧。”
成化十五年秋,成化帝讓九歲的皇太子朱祐樘出閣講學,開始接受正規教育。
朱見深延請學養深邃之人如彭華、劉健、程敏政等擔當太子的講讀官。彭華是景泰五年的狀元,還和內閣首輔萬安交好。劉健曾與大明初年的理學大師薛镟的弟子閻禹錫、白良輔一起學習,據說是“得河東薛镟之傳”的。程敏政十歲就被人稱作神童,薦任翰林院裏讀書。
皇上為皇太子請來學問如此淵博的師傅,看來還是很重視皇太子的學問和教育的。這點也讓萬貞兒心裏有隱隱的不安,她一直不能忘記太子朱祐樘六歲那年反問她的話:“萬娘娘,這碗梅子湯裏下了藥沒有?兒臣喝了會不會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