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獵槍
蘆葦叢中的獵人端起槍,於三點連成一條直線。
這是一間由旅館空屋改裝成的簡陋射擊場。
唯一的光源是頭頂沒有燈罩的白熾燈,角落裏還堆積著大大小小的紙箱,但就算這樣,為了說服老板娘把這裏借給他們還是花費了不少口舌。
拉文納抬起手腕,對準麵前的槍靶,扣動裝了消音器的手槍的扳機。
砰砰砰幾聲以後,拉文納甩了下手腕,不太滿意地盯著靶子中央那幾個零散的彈孔,然後再度練習了起來。
這就是他們家族的教誨:隻要你還能拿起槍,還能念出咒語,你就不應該鬆懈。
胡塞爾走進來正值中場休息時間,他不易察覺地掃了眼彈孔密布的靶子一眼,最後將目光落在坐紙箱上喝水的拉文納身上。
“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拉文納的麵相總是容易讓人聯想到尖酸刻薄一類貶義詞,尤其當他心情不太好的時候,更是沒有人願意往他這邊靠。
除了胡塞爾。
胡塞爾永遠都是那副對一切沒什麼所謂的樣子,即使他做的事比拉文納還要讓人聞風膽寒。
“那個被啟動了。”他遞給拉文納一條毛巾,“擦擦汗,這種天氣感冒了可不是好玩的。”
拉文納接過毛巾,“謝了。”他仔細地擦了擦臉和脖子,隨後狐疑地打量著胡塞爾,似乎是在分辨他所說東西的真偽,“你確定沒問題?”
“應該沒問題吧,我做得很小心了。利用兩者之間的通性將詛咒偽裝成保密協議,連我的老師都在第一次見的時候被騙了過去,沒道理會被人隨便識破。”胡塞爾勸慰道,“就算發現了也太遲了,那個詛咒會在迅速融化受害人的內髒,使之快速死亡。”
拉文納顯然還有顧慮,“我可不想我們的秘密被傳得到處都是。”他想到什麼似的站起來,“如果那個吸血鬼在這個時候對她進行初擁……”
與卡爾·莫裏森在一起的那家夥正好是個吸血鬼。
他越想越覺得有道理,都顧不上收拾這裏的狼藉就想要拉著胡塞爾一起去處理那個很可能沒有死去的女孩。
“冷靜一點,你忘了我說過的東西了嗎?那個吸血鬼,埃德加·弗格爾桑,是吸血鬼中的異類。”胡塞爾信心滿滿地拍了拍胸脯,再度把拉文納按在箱子上,“截止到目前為止,他都沒有對什麼人進行過初擁。不喜歡製造同類的吸血鬼,我不相信他會為了這麼個人類小女孩破例。”
距離事發已經過了好幾個鍾頭,卡爾焦慮地盯著麵前緊閉的房門,生怕錯過一丁點異動。
房間裏安靜得有些過分,而且門縫裏也沒有燈光泄露出來。他來回踱步,好像這樣就能撫平內心的不安一般。
如果不是場麵不合適,他大概會聯想起產房外的男人。
“你冷靜一點。”對此,埃德加顯得比他鎮定多了。
知道是自己太過焦躁的卡爾停下腳步,“我有點擔心。”像是怕對方誤解,他又補充了一句,“我相信尤金,我隻是……”
據埃德加說,真正的初擁是非常需要謹慎的行為。
所以在黛西勉強點頭的一瞬間,尤金就嚴肅地將他們趕了出來,確保房間裏隻留下他們兩個。
卡爾靠在走廊的牆壁上,“隻是覺得非常無能為力。”
他用盡一切方法想要從死亡的威脅中將黛西解放出來,最終卻還是失敗了。
為了緩解那種無處不在的窒息,卡爾又問了一遍那個老掉牙的問題:“什麼是初擁?”
“初擁是在吸血鬼和人類之間建立起無人能及的親密關係。”埃德加再度回答了他的問題,答案卻和之前有著微妙的不同,“從人轉化為黑暗生物,心理上肯定會出現落差,如何在理性與本能之中尋找到那個維持人格的平衡就要看轉化他的吸血鬼的教導了。”
“托德會變成那樣,和伊格納茨有關,對不對?”
伊格納茨的血裔大都展現出了和身為人類時截然不同的性格,不難想象這綠眼睛的吸血鬼究竟對他們做了什麼:摧毀他們原有的人格,再從廢墟之上構建起更加扭曲的靈魂。
埃德加順著走廊今天的窗戶望去,“對,包括伊格納茨在內,有些吸血鬼會在那個時候對自己的後裔施加精神控製,確保他們把為他服務當做第一重要的事情。”
“你這樣做過嗎?”卡爾知道這樣不對,但是一想到無人能及的親密關係幾個字,酸澀的感覺就忍不住湧了出來。
他在嫉妒,毫無來由地嫉妒那麵目模糊的吸血鬼。
“你有初擁過什麼人嗎?”
埃德加的答案卻出乎他的意料,“沒有。”他搖頭,對上卡爾震驚的眼神,“真的,從沒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