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3)

初五這天,蕭仲一大早就氣鼓鼓的回來了,他坐在大廳當著薛平榛和梁晉的麵兒罵黃老三,薛平榛懶得理他,低頭係著襯衫的袖扣,又對著落地壁鏡整理衣領,末了,還站在梁晉跟前讓他幫著看看,梁晉上前將肩膀處的褶皺抻平,倆人這才站在那裏聽他絮叨。

“覺得鬧心的話就去下麵走走,別成天沒事兒就在那默默唧唧,像什麼老爺們兒?”薛平榛還如以往一樣若無其事,根本不把蕭仲的煩惱放在心上,但他這話說出去蕭仲果然消停了下來,可耷拉著腦袋全然沒有往常精神,梁晉有點兒擔心,畢竟這大過年的倆人吵架總是覺得不太好,於是便跟薛平榛說他要陪著去。

薛平榛嗤之以鼻,冷冰冰的說這倆貨在一起時間長了就會吵,分開久了還會想,這次想必也是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就鬧翻了,沒準就是讓黃老三拿著雞毛撣子給趕了出來,他這是覺得沒麵兒了才回來罵人,有能耐也不當麵說清楚,就在背後裝逼厲害。

薛平榛這話蕭仲也是能聽見的,蕭仲卻也沒反駁,估計有80%被說中了。但梁晉還是一臉不放心的樣子堅持要陪著,薛平榛也就沒攔他,但臨走前還是軟下心腸,說讓梁晉好好勸勸蕭仲。

梁晉跟著蕭仲上了車,蕭仲沒好氣的哼了一聲,問他怎麼跟來了,顯然是把怒氣撒在了梁晉身上,但也就是梁晉吧根本不在意這點,於是笑著往他跟前兒湊了湊,問道:“二哥,你跟三哥怎麼了?”

蕭仲的氣撒在了一團棉花上,也明白梁晉又不是撒氣桶,於是歎了口氣,反問梁晉:“那逼人不說也罷,你跟你哥咋樣了?”

“啊?”梁晉一下子就紅了臉,半晌沒有說話。他肯定是不會跟蕭仲說這些日子他天天厚著臉皮和薛平榛擠在一張大床上,雖然沒在做那碼子事兒,可還是抱著他哥的胳膊一覺睡到天亮,這大概是自己人生中最幸福的幾天了。

“看你那熊樣兒吧。”見梁晉癡癡傻傻的樣子,蕭仲笑了笑也沒再問,不知道他們兄弟二人是不是跟自己想的一樣,但總是差不了多少的,於是一腳油門踩了下去,往山下走了。

三十那天下的雪在路邊多少還積了一些,在陽光下閃著刺目的光,北風刮著幹枯的枝椏在動,今天不太暖,但車裏的溫度卻是不低的,梁晉一手拄著下巴,臉側過去看著窗外,過了好一會兒才忍不住對蕭仲說:“二哥,我哥說讓我勸勸你。”

“你會勸什麼啊?”

“我也不知道。”梁晉不好意思的笑了,“總覺得你和三哥在一起挺好的,為什麼要吵架呢?我肯定是不會和我哥吵的。”

“你稀罕你哥都還來不及,哪舍得去吵架,這點我知道。”蕭仲看了一眼梁晉,便轉過頭開車了,他知道自己的話肯定又讓小家夥不自在了,轉而又說:“但我跟黃老三不一樣,那家夥別看總是漫不經心的樣子,可他的掌控欲太強,他想要的得不到的話是抓心撓肝的難受,所以他寧可不讓你在身邊呆著省的惹得他心煩。可是大哥這邊我舍不下,有時候魚和熊掌不能兼得。”

“二哥……”

“黃老三他對我啥樣我心裏明鏡兒似的,他除了這邊墓地的買賣,外麵還有很多生意,他想讓我陪著,但是這點我做不到,所以他就一直不走,也耽誤了不少事兒。”蕭仲的聲音開始帶了一絲悲傷,“大不了就散了唄,他走他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但是我心裏還真舍不得,他肯定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我們倆就隻能這樣,我一直裝傻不給答複,他卻總旁敲側擊的,我覺得煩了就跟他吵吵,他就把我給攆出來了。這麼做聽上去好像不太爺們兒,但是就到這節骨眼兒上,誰也不願意讓步,就隻能鬧到這份兒上。大哥這攤子一天在,我就跟一天,要是一輩子在,我就一輩子都跟著,誰都能離開大哥,但是我不能,誰都可以背叛他,可我不會。電視劇不是說了嗎,不拋棄,不放棄。我這種人也沒其他的誌向,估計這就是了,黃老三那犢子,嗬嗬……”

蕭仲的話越說越傷感,梁晉都聽不下去了,有時候忠誠這種東西就是如此殘忍,它割舍了兩個人之間的愛情,也造成了很多無奈,但那一刻赤誠的心卻閃耀得炫目。

“二哥,我知道了。”梁晉喃喃的說。

“感情這種事,我跟你哥看得都很淡,但是你很棒,懂得堅持才是勝利,你能拋下所有去愛你哥,但是我做不到,大概因為你哥就是你的全部。”蕭仲說著就笑了,他對因為自己心情變得不好的梁晉說:“哥沒事兒,黃老三那貨舍不得走,他又不敢把你哥怎麼樣,就是走了也會回來的,我們倆敲碎了骨頭還連著血肉,離了誰都活不成。”

梁晉也分不清蕭仲這是在安慰自己還是事實就是如此,他到底也沒從平靜的蕭仲的臉上看出什麼心情。是悲傷還是其他,大概隻有當事人自己心裏清楚。

梁晉陪著蕭仲走了大半天,中午吃完了才往回開,半路又去汽車站接了吳姨,到家都已經下午三點多了。

蕭仲去停車,梁晉幫吳姨拎著包就進了門,眼見薛平榛歪著身子靠在沙發上睡著了,襯衫皺得亂七八糟的。梁晉怕他涼著,拿了個毯子準備蓋在他身上,毯子還沒落下,薛平榛就醒了。

梁晉眼見平時嚴肅認真的薛平榛這時候有些慌亂的揉著自己的頭發,剛睡醒的懵懂的樣子透露著一股子可愛勁兒,梁晉笑了,還是把毯子搭在他身上,甜甜的喊了聲哥。

薛平榛立刻恢複了以往的樣子,就好像一直都是這樣似的,他揉著眉心說:“回來了。”

“嗯。”梁晉在薛平榛身邊坐下來,把手探進毯子下抓住了他藏在毯子下麵的的手,這手是冰涼涼的,而梁晉的手卻是常年溫熱的,兩隻手碰在一起正好綜合成一種舒適的溫度。

“你二哥怎麼樣?”薛平榛問道,別看他嘴上那麼說,但是心裏總算是關心蕭仲的。

“二哥說三哥總讓他跟他走,但是二哥又放不下這邊,所以倆人因為這個打一架吧。”

“一想就是這個原因,我也跟蕭仲他說過不會一直綁著他,但他非得……算了算了,兩個人的事我也管不得,人各有誌。”

見薛平榛也這麼說,梁晉心裏泛起了酸,他知道自己不該吃蕭仲的醋,但卻從薛平榛的語氣中聽出點兒不一樣的意味,但他什麼都沒說,還勉強扯了個笑,靠在柔軟的沙發上,靜靜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薛平榛的手心變得有了些溫度,但梁晉的腦子亂成了一團,此時薛平榛卻說:“別瞎琢磨了,你二哥這是重義氣,當年他爸有病,家裏特別窮,是我父親給他拿的錢,後來他爸走的時候也沒遭罪,他心裏也一直感激父親,如今跟著我,我也沒虧待過他,很多事都由著他的性子來,當然身邊的人也就屬他辦事最得我心。你在國外的三年,他和黃老三總因為這事兒鬧,一次倆人真打起來了差點兒都進醫院,我跟他談過不止一回兩回,可他就是不聽,總說不放心。”薛平榛伸手摸摸梁晉腦袋,拂去了他最後一點擔憂,繼續又說:“你快些成長起來,或者出去,或者留在我身邊,用不了幾年,我這邊有個牢靠的人,你二哥也好跟著黃老三一起。”

原來是這般緣由,如今聽了薛平榛的解釋梁晉的心裏才算是敞亮一些,要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竟然還傻傻的去吃蕭仲的醋,真是太小孩子氣。當然梁晉也是像薛平榛所說這麼想的,可他還沒等表達自己的意思,就聽蕭仲在後麵吵喊:“大哥你說什麼呢?別想把我趕走,老子一輩子都跟著你,讓黃老三那傻逼吃屎去吧。”

五十四

盡管薛平榛開口留了梁晉,無論梁晉心裏有多不舍,可他還是決定出去,畢竟一直留在這邊,心裏麵總覺得有了靠山就怕沒有了前進的動力。按照計劃,他頂多兩年便能回來,到時候自己的學識和能力肯定會更上一層樓,也可以幫他哥更多的忙。

他走的這天天空飄起了雪花,就像是在挽留他,吳姨嘴裏念叨著正月十五雪打燈,這雪一下注定是大的,拚命的囑咐他們路上要小心,言外之意也是不想讓他走。梁晉拉著吳姨的手說讓她好好看著他哥吃飯,別性子扭起來就隻吃一點點,吳姨則說梁晉真是長大了,都管起他哥來了。梁晉笑著,回頭看看薛平榛,扯出一道挺吃力的笑容。

其實他也不想走,尤其是在這樣的時候。

薛平榛上前摟住他的肩膀輕拍了兩下,意思大概是讓他安心。薛平榛在看見梁晉勉強微笑的時候,他被這笑容刺得有些心疼,但他跟梁晉說過自己不會限製他的自由,如今正好應了這句話。

是蕭仲開車載著梁晉和薛平榛去的飛機場,還好老天做好事,雪在半路停了下來,天也暫時放晴了,路上的薄雪已經開始融化。但蕭仲在這一路始終陰沉著個臉,車內的氣壓低了好幾度。

黃老三在他們鬧翻之後到底還是走了,梁晉知道後打了好多電話勸黃老三回來,好話說了一籮筐,黃老三就是堅決不動搖,隻說蕭仲心裏沒他。一次蕭仲看見梁晉在給黃老三打電話,搶過電話便衝那邊大喊:“**的媽的黃錦程,你他媽的走了有能耐就一輩子別回來,咱倆從此一拍兩散……”蕭仲明顯沒喊夠,但梁晉已經把電話從他手裏搶了回來,他剛想幫蕭仲解釋,電話中卻已經傳來嘟嘟的掛機聲。而蕭仲發泄完當場甩袖子走人。蕭仲心裏不好受,這誰都知道,而黃老三也沒再接過梁晉的電話。

梁晉擔憂的看著他開車的背影,還時不時的看薛平榛兩眼。薛平榛歎了一口氣,也是很無奈的樣子,多說無益,畢竟路都是他們自己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