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雪反射進屋裏大片光亮,就那麼看出去還有些刺眼,窗外偶爾還會站一、兩隻不畏寒的麻雀,挪著它胖墩墩的身體,在雪上留下一堆小腳印,笨拙的用小嘴叨來叨去,也不知道能找到什麼吃食。相比而言,房間中就沒那麼熱鬧,隻有兩個人的呼吸聲和翻書聲交叉在一起,顯得靜謐而又溫暖。
梁晉呼出的熱氣噴在薛平榛的腰腹惹得他不能靜心,就這麼看了一會兒書,便煩惱的放下書本,用手指溫柔的順起了梁晉的頭發。
梁晉自打回來就胖了一些,頭發也變長了,有些發絲都遮住了眉毛,現在這悠閑的樣子想必還是在家呆著舒心,自己再怎麼為他提供優渥的生活條件,在外麵也不是那麼完全順利吧。
梁晉嘟著嘴巴睡得極沉,但這樣的睡姿絕不順當,時間久了胳膊肯定會麻,薛平榛輕手輕腳的把他順了個舒服的位置,又把搭在沙發上的針織衫蓋在他身上,這個過程中梁晉沒有醒來,等他做完這一切才稍微動了動。
梁晉如果醒著一定會看到薛平榛看他時露出的柔和目光。從梁晉回來那天開始,薛平榛冷淡的心內便時常會湧動起一股溫熱的暖流,昨天的一切發生的自然而又美好,並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困擾。
而梁晉的表現就像得到了什麼上天的犒賞一般自豪,這孩子乖巧的讓他不忍回絕他提出的一切要求。薛平榛也曾經勾畫過的伴侶模樣,如今與梁晉重合,所以他拉著梁晉坐在了自己的身邊,但並沒有解釋緣由,一是他不太善於表達情感,還因為那是屬於一生伴侶的位置,這家夥如果知道的話,小尾巴一定會翹到天上去。
薛平榛想:或許這就是命運,他讓梁晉獲得新的希望,梁晉也帶給他不一樣的快樂和溫暖。他笑著看了小家夥一會兒,拿起那本書又看了起來。
梁晉差不多睡了一個多小時才醒,薛平榛端著那本書也要翻到了頭,他揉眼睛的輕微動作讓薛平榛放下書,兩人的目光就這樣撞到了一起。
“哥。”梁晉小聲喚著薛平榛,不好意思的笑著說:“哥,我太困了,睡著了,給你壓著了吧?”
“沒事兒,看你睡的香,就沒叫你上樓去睡。”
薛平榛的聲音很溫柔,飄進他的耳朵裏讓他十分心安,他仰著頭去抓薛平榛的手,卻轉而被薛平榛攥住,梁晉的目光一下子就亮了起來,有些激動的說:“哥,你知道嗎?剛剛我做了個夢。”
“嗯?”
“夢見小時候我被梁武追著打,我逃了出來,一直跑一直跑,可是總是跑不到頭,後來眼看著他要追上來了,你就站在前麵,在陽光下,衝我伸出手,就像這樣子。”梁晉晃了晃他們攥在一起的手,笑著繼續說:“當時我又哭了,你抱著我告訴我你會一直保護我,讓我以後都不要哭了。哥,你別笑話我。”梁晉見薛平榛彎起了嘴角,便也撒起了嬌,剛睡醒的聲音還帶著一絲慵懶,倒是有點憨憨的可愛。
薛平榛斂起了笑容,道:“好,你繼續說。”
梁晉的聲音也開始變得正經,炯炯的盯著薛平榛的眼睛說:“我始終覺得我是個挺幸運的人,遇見了你,你救了我,你給我很好的生活,保護我,送我出去學習,現在又……嗬嗬,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哥,謝謝你能接受我。”
這樣謝謝的話梁晉似乎說了很多次,薛平榛都知道梁晉是抱著一種怎樣的心態在愛自己,他懂得感恩、又知進知退,自己的一切給予似乎都能讓他一直感激。
薛平榛用空閑著的手摩挲著梁晉的頭發,一下又一下,梁晉舒服得半眯著眼睛像隻慵懶的貓咪,轉眼又要睡過去的樣子。薛平榛卻對梁晉說:“小晉,不管怎樣,我永遠不會束縛你的自由,你要記住這一點。”
梁晉抬起頭,愣怔的看著薛平榛,混亂的想著薛平榛難道他不想自己一直陪在身邊嗎?
“我是被逼無奈才走到今天的這條路上,但既來之則安之,一大堆人依仗我吃飯、生活,我就得對他們負責。這些話我以前也跟你說過,今後想幹什麼要自己想清楚,做的決定也要對自己負責,並不是一輩子跟著我才是你的出路,我不想把你一直綁在身邊,你有你的自由,小晉。”
這種時候薛平榛說這樣的話未免有些絕情,但他始終都是這樣想的,即使從一開始他也把這番話說得很清楚,今天再說一遍,也是最後一遍,不管梁晉今後選擇如何,他都不會過分苛責,當然這也是他愛人的方式。
梁晉坐起來跟薛平榛對視,目光沒有一絲回避,他大著膽子問薛平榛:“哥,你總說這樣的話,你到底把我想成什麼人了?而且,哥,你現在還舍得嗎?”
這個問題薛平榛的心髒突然間像是被什麼震動了一般,他萬萬沒有想到梁晉會這樣直白的問他。他們的手依然攥在一起,梁晉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其中甚至有點威脅他的意思,就好像他一旦給出否定答案,這小家夥就會把他的手給捏碎。
薛平榛懂得梁晉的擔心,梁晉怕自己不要他,但是怎麼可能呢?既然命運把他們二人緊緊的拴在一起,他就從來沒打算拋棄過他,即使他們之間什麼都沒發生,他也會負責到底。但隻是沒給過承諾而已,似乎是這點一直讓梁晉不安。
可是想想如果要分開,薛平榛心裏卻隱隱的不舒服,剛才說出那些話,倒是比幾年前還難以開口,一邊說一邊在想自己為什麼要說這些煞風景的話,還有一種種從心髒中蔓延開來的刺痛,這似乎就是不舍。
薛平榛找不到其他的答案,隻得笑著搖頭,他還沒等開口便被梁晉撲了個滿懷。梁晉的頭發刺著薛平榛的下巴,雙手緊緊的抱著他,一邊往他胸口擠一邊說:“哥,我也舍不得你,我怎麼可能舍得你,幾年前是這樣,以後一直也會這樣。就連想到過幾天要走我都難過的要死,可是不走就覺得自卑,覺得配不上你,我……”
梁晉的話音迅速的融化在薛平榛的吻中,這時候他想起一句話——
喜歡一個人,會卑微到塵埃裏,然後開出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