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茶室依然放著江南小調,卻無法幫薛平榛理出頭緒,他頭一次覺得自己失去了方向。現在擺在他眼前需要權衡的一邊是養父的仇不能半途而廢,一邊又是梁晉安危需要顧慮,房賀寧那種人太陰險,說出那樣的話就肯定不會輕易就放棄,自己派了兩個人看著梁晉都被他鑽空子,那要守著梁晉可真是容不得一點疏忽,看來唯一的解決方法便是如房賀寧所說把梁晉送走……
薛平榛自己開車回去,這一路想的全都是這些問題,讓他根本無法集中精神在駕駛上麵, 突然間迎麵來了輛車,他也沒注意前方是紅燈,直直就闖了過去。
對麵那車躲避的算是及時,可還是不可幸免的擦了個邊,薛平榛再打方向盤也已經晚了,車不受控製的撞向了路邊的欄杆。
梁晉聽蕭仲說薛平出車禍,心髒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兒,腦袋也空了,他呆呆的站了半天才恢複意識,血液也似乎跟著重新流回四肢百骸,他拽著蕭仲的衣服問薛平榛怎麼樣,蕭仲隻是皺著眉搖頭說不知道。
幾年前也是這樣,醫院打電話說程老大出車禍,等大家趕到的時候人已經沒了。幾年後變成了薛老大,這次再要沒了,幫裏的兄弟們要怎麼辦?蕭仲同時也在自責,平時跟薛平榛跟得那麼緊,怎麼一到關鍵時刻自己就沒在身邊呢。
梁晉和蕭仲先趕去了醫院,到那裏的時候薛平榛已經被推到了病房,大夫說他並不大礙,受的傷處理好縫了針,但還得住院觀察。梁晉聽見這話才算是放心,他和蕭仲到病房一看,薛平榛已經睡著了。
蕭仲隻是進去看了一眼自家老大沒事兒就出去給下麵打電話說明情況讓大家安心,這次要是老大真有什麼事兒,他幹脆以死謝罪得了。
這時候病房裏就剩下梁晉和薛平榛,似乎縫針時打的麻藥在起作用,薛平榛睡得很安靜,隻見他額頭處貼著紗布,嘴角處也紫了,這隻是表麵的傷,真不知道身上還有多少傷,這樣子的薛平榛讓梁晉十分心疼,他坐在一邊攥著薛平榛的大手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他不敢想象自己的世界要是沒有薛平榛會變成什麼樣,還好老天保佑他沒事。
梁晉哭累了,從薛平榛肩窩那裏尋個地方就睡著了,即使那樣,攥住薛平榛的手也沒鬆開。
當薛平榛醒來的時候,第一時間感受到的便是身體就跟被什麼拆開一樣,這樣的疼痛讓他回憶起昨晚發生的意外,他當時以為自己會死掉,甚至有那麼一刻覺得死掉也好,免得再添煩惱。可也不知道為什麼,有一刻腦海裏卻浮現了梁晉窩在他懷裏哭景象,還有一個個忠誠的手下,那時候他產生了求生的意誌,即使是周身的劇痛也沒有讓他暈死過去,一直等到救護車趕來。
正想著,便感覺自己的手被什麼握住,散出暖暖的熱度,而胳膊和身側也感覺重重的,他費力支起身體一看還真是梁晉。
估計這場車禍一定把這孩子嚇壞了,也還好自己沒死了,這要是真死了,梁晉該怎麼辦。
想到這兒,薛平榛的大腦一下子清明了起來,他憶起昨晚與房賀寧的對話,反過來攥住了梁晉的手,孩子不安的嘟囔著嘴,還發出微弱的聲音,仔細聽是在說哥你別死之類的話,薛平榛用另一隻手默默梁晉的腦袋,也不知道是心安還是心酸。
梁晉做了一個又一個噩夢,每一個不無例外的都是薛平榛說要離開他,他很怕,拚命的追趕薛平榛,可是卻總是在最後一秒拉扯不住。後來幹脆被嚇醒,才看見薛平榛正盯著他看。
梁晉趕緊站起來,隨後又馬上俯下身,湊過去揉薛平榛的臉說:“哥,你沒事兒吧?你感覺怎麼樣?”
薛平榛抬起手揉揉梁晉的頭發,又把他的手拉開,勉強笑笑說自己沒事兒,梁晉這才放開了手腳,一下子摟住薛平榛的脖子來回的蹭,最後好不容易消停了才委委屈屈的說:“哥,你可嚇死我了,你要是不在了我可怎麼辦?”
梁晉肆無忌憚的膩在他身上的樣子可一點兒都不像十五歲的孩子,薛平榛安撫地拍著他的後背,心裏卻苦澀得很,可是想了一早上的話在這情形下怎麼都說不出口,最後隻好苦笑著咧嘴說:“喲喲喲,小晉你輕點兒,哥這可是出了車禍。”
梁晉意識到自己太得意忘形了,趕緊站了起來。
薛平榛對他的昵稱把他的心一下子全都填滿了甜蜜,昨晚所受的驚嚇也隨之消散,他乖乖的跟薛平榛道歉:“哥,對不起,看你醒了我、我、我太激動,一時就給忘了。”然後還尷尬的撓撓頭發。
“沒事兒,小傷而已。”薛平榛撐著想坐起來,身上的傷卻讓他使不出力,梁晉便趕緊湊過去幫忙。
蕭仲昨晚打完電話在進病房,發現梁晉窩在薛平榛身邊睡著了,柔和的燈光灑了這兄弟一身,那情景別提有多溫馨了,蕭仲撇撇嘴,差點兒就哭了出來,用手揉揉眼睛,還真是潮乎乎的。他不願意破壞這份美好,幹脆在外麵湊合一宿,這邊他剛醒,就聽見病房裏傳來說話的聲音,他趕緊衝進去看,發現自家老大還真醒了,便頓時便來了精神。他緊張的滿屋子亂竄,不知道是去叫醫生好還是該買些吃的回來,梁晉安頓好薛平榛,便像個大人一般給蕭仲交待起了任務:“二哥,你去叫醫生過來給我哥檢查檢查,我下樓去買些吃的,你買的東西我不放心。”
“好好好。”蕭仲高興的沒去管梁晉對他的搶白,興衝衝的就走了,梁晉過去問薛平榛想吃什麼,薛平榛說隨便就好,他現在還沒什麼胃口。
梁晉這邊前腳剛走,蕭仲就帶著大夫過來了,醫生檢查之後交代幾句就走了,病房裏隻剩下薛平榛和蕭仲二人。
薛平榛靠在床頭,揉著僵硬發麻的手指,過了好一會兒才歎出一口氣,蕭仲問怎麼了,他簡單的說了房賀寧跟他的對話,蕭仲突然間也陷入了沉默。
房賀寧這人真是可恨,幫個忙要得籌碼也太高,一邊擺著的是程老大的仇不能報到一半就丟哪兒不管 ,一邊又是小梁晉的安危總不能讓人24小時緊盯,這著實讓人進退兩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