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她說,早有兩個書童跟了上去,將這筆墨未幹的紙張拿了展開,也展現在眾人麵前。
筆法娟秀柔美,字裏行間隱隱有些飄逸,這書法就跟它的主人一樣,行書不著痕跡,卻有些神采自然而發。
上頭也是幾個大字:長長長長長長長。
韓瑟微微一笑,這才女是有些本事,他本以為這名對無人能夠對出,卻被這才女一下就打了個正著。看來近幾天諸事不宜,裝個逼也能遭雷劈,韓瑟望了望天,想道。
“此下聯讀作——常長常長常常長,對也不對?”陸才女沒有賣關子的愛好,當即就讀了出來。
“妙哉妙哉。”煙雨樓台眾人齊聲叫好,這對聯也是同字,且工整貼切,與韓瑟那上聯暗暗契合,完美無比。
那玉樹臨風的第一才子張之林和方臉正襟的宋銘盛皆都一歎,自己對不出來。
“不錯不錯,你這女兒,確實身懷大才,不可限量。”瞿升細細一讀,如是道。
“大人謬讚了。”陸尙黎微一抱拳,謙虛道,臉上卻有著喜色和驕傲。
“陸小姐大才,在下自愧不如,告辭。”韓瑟嘿嘿一笑,轉身就走,同時眼角微微一瞥老狐狸瞿升,還不留我我就真的走了。
瞿升尚未開口,陸芷芙又道:“這就走了麼?忘了我們之前說好地麼,向烏月廷妹妹道歉。”
“道歉?恕我直言,陸小姐,你想多了吧?那烏月廷百般刁難嘲笑別人之時,你可曾說過道歉,那烏月廷無理取鬧,借對罵人之時,你又可曾說過道歉,不好意思,那等刁蠻任性的小丫頭,我懶得與她一般見識,若你要做那刁蠻任性的大丫頭,我也無話可說,至於道歉——不可能,那皆是她咎由自取,與我有何幹係。”韓瑟冷笑道,還真以為你是天之驕女,全世界的男人都必須賣你麵子了。
“還有,你雖對出了我那上聯,可那其中所蘊含的意思,與上聯可差得太遠,我沒有苛求於你,希望你也別仗著有點才華,隨口一對就說是佳句了。”韓瑟自顧自說道,全然不顧陸芷芙發白的俏臉。糾纏不休的女人都是討厭的女人,通通死啦死啦滴。
“你…”
陸芷芙深吸一口氣道:“你這上聯卻是不知從哪裏抄來的,我對出個下聯已是不易,哪有你說的那般不堪,若你說我那下聯隻是庸俗之聯,你便對個出來看看,”她咬著牙,紅潤的嘴唇微微發顫,眼睛裏又燃起了一絲怒氣。這樣的對聯,定然是什麼千古絕對,一般人哪有可能對得來,她狠狠瞪著韓瑟,似乎想用眼神將它殺死。
韓瑟搖搖頭,自大的女人真是不可理喻,我就讓你看看什麼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他轉身而去,不再麻煩之前寫字的老先生,自己鋪了紙磨了墨,筆下如飛,刷刷刷便寫了出來,他將狼毫一拋,扯起紙張扔給書童,看著陸芷芙冷聲道:“那你就睜大眼睛看一看,我所出的上聯我自己是不是對不出來。”
西湖邊輕柔的微風刮得宣紙獵獵作響,上麵幾個大字雖淩亂不堪,卻也能一覽無餘。
“朝朝朝朝朝朝朝”
陸芷芙喃喃自語,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一聯無論是意境還是契合度,都完整的超過了自己的。
“好!”樊大虎眼睛發亮,拍手大叫,公子果然是公子,才女都不是他的對手。
“我再出一聯,若是陸小姐對不上來,我隻有一個要求,將我這聯掛於摘星樓上,昭告世人,我韓瑟折了這煙雨樓台所謂的才子才女,可好?”韓瑟傲然道,被這眼高於頂的小妞激起了怒氣。
“隨你。”陸芷芙咬牙道,她明媚的大眼睛裏染上了不加掩飾的堅定之色,整個人看柔美與剛毅並存,容貌身段愈發銷魂美妙,甚是惹眼。
韓瑟一笑,早有書童習慣了他們這種寫聯的模式,奉上兩張長長的宣紙,掛在高台的門楣之上,迎風招展,韓瑟示意書童將之穩固,上前提筆寫道:雲長長,長長長,長長長消
他轉頭對著鮮豔動人的陸才女道:“我這聯,便借由你那一聯發揮吧,你可能對?”
陸芷芙貝齒咬著下唇,呆呆看著這上聯良久,直至天邊的黑雲又一次將燦爛的烈陽遮沒,才低頭歎道:“我…對不出來。”
她神色黯然,似是這一句話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氣,身影單薄無助,有些蕭索。
韓瑟看了她一眼,轉頭又在另一張空白的宣紙上寫上幾個字。
海朝朝,朝朝朝,朝朝朝落。
“掛上去吧!”他對著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書童道,無視目瞪口呆的所有人。
那上麵的字體,要白不白,要古不古,寫得歪歪扭扭,卻自有一股狂放不羈之意,被烈風一卷,翻騰起伏,印在煙雨樓台眾人眼裏,倒像是無聲的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