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親情(1 / 2)

“乖啦”,不是撫慰祁藍的,是小歡每次動用他那台老破電腦前一定要對機器念的一句話,希望運行正常不突然死機。白還歌跟祁藍去看望小歡時覺得那電腦實在太破爛,也是覺得這小孩聰明伶俐,不想他被耽誤,自費送他一台新設備,讓他能接點零活補貼家用。

新設備配置高檔,運行如飛,白還歌給新電腦取名“乖啦”,這意思是真的乖了,聽話好用,簡直太棒。

小歡和他的“乖啦”,就是還歌告訴他的秘密。

祁藍憂心如焚,路燈光線微弱,在黑暗的天地間勾勒出一條彎曲的路。路麵在施工,磕磕絆絆,顛簸不已,就像他要去的地方,黑暗、漫長、看不見盡頭,沒有一步是坦途。

方便歸來的五月帶著一身寒氣站在黑暗中,手裏拎著從看門人那裏偷來的暖瓶,看白還歌掛機,用暖瓶蓋倒水給他喝。白還歌喝完水,握著五月的手給他暖了片刻,兩人迅速裹緊大衣,消失在茫茫霧氣中。

於南望星夜跋涉,回到家中已經是後半夜。精疲力竭,滿心不自在,不自在中存著太多無可奈何的悲涼。廖恒廣要甩手不幹,他該投往何方?寶鴻業集團該怎麼辦?白手套髒了,摘下來另換一副就是,用舊的隻管往垃圾桶裏一扔。管他曾經是怎樣的嶄新、柔軟、白光細膩,髒了便再不堪用。

於南望站在車下抽了一支煙,嗓子幹疼,眼裏冒火,臉上的掌痕顏色淡了,邊緣腫得模糊,整個人塌了肩膀,眼裏泛著血絲,看過去又憔悴又衰弱,和日常趾高氣昂的狀態判若兩人。

他在樓下發現了於夫人的車,這真不是他希望見到的人。劉管家匆匆跑上來給他披了件皮衣,看見於南望一張俊臉腫到變形,劉管家一愣,也不敢多問,小聲道:“夫人在樓上呢。”

“我媽?我媽怎麼來了!”

“夫人可能是聽到些什麼,說……廖書記生氣了?”

“我媽怎麼知道的!”於南望一驚,於夫人來得太快,連個緩衝餘地都沒了,劉管家道:“是個什麼郵件?鬧得滿城風雨,夫人說就等您回來呢。”

於南望知道糟糕,就著後視鏡把自己整理一下,把劉管家遞過來的口罩戴上,姑且遮住臉上的掌痕。心情像一條腿卡在下水道裏還不得不抬頭麵對鏡頭微笑,於南望揉著眼睛,覺得眼有點兒澀,想滴眼藥水。

於夫人就在客廳裏等著他,每次來如登台表演般誇張的精細禮服旗袍這次都沒穿,胡亂套了身家居服,披著大衣站在地上,保鏢一聲不吭地雙手互握扣在身前望著女主人。

於南望跑進去,陪著笑臉喊聲“媽媽”,於夫人答也不答,一巴掌揮起,直搧到於南望臉上來,大罵道:“那個白還歌,你是不是睡了人家沒給錢,把你老底都揭出來!”於南望一晚上耳光挨得有了防範意識,往後一退,躲過這記巴掌,於夫人指甲長,於南望的口罩被指甲帶了下去。於南望措手不及,隻得低著頭埋怨道:“媽您說話怎麼這麼難聽,我哪兒睡他了……”

於夫人恨恨地道:“你沒睡他,那就是睡了他男朋友,我還不知道你——誰把你打成這樣!”聲音陡然拔高,於南望一驚抬起頭來,突然在客廳對麵的鏡子中看見自己模樣,一張蒼白的臉,兩爿淡紅腫起的掌痕,嘴唇都破了一點,擋是擋不住了,於夫人尖叫著又問了一遍:“誰打的!”

於南望笑道:“媽您知道還問……白還歌的男朋友打的。”

於夫人眯起眼盯著兒子,於南望若無其事叫傭人拿溫毛巾來擦臉,於夫人一把抓住於南望的衣領把他拽得貼近自己,咬緊牙關道:“你是從省城回來的,白還歌的男朋友在那裏?”

“打完去的。”於南望死扛到底,於夫人怒不可遏:“沒人能打你!沒人能打你!是不是廖恒廣那老東西,你說,是不是!”

於南望這次是真驚了,母親不問江湖事已久,她怎麼猜到真相。於夫人看他表情,知道自己說對,表情漸漸從暴怒變成陰鬱,從兜裏掏出軟緞手帕替於南望擦臉,壓著火氣道:“是怎麼了?”

“還好。”

“說實話!是不是因為白還歌?”

“嗯……”於南望猶豫著到底說不說真正的災難,白還歌製造的小麻煩最多也就是讓他挨兩個耳光,他挪用廖恒廣的錢才是真正要命的事。

於夫人見他含糊其辭,已明就裏,廖恒廣打他多半有白還歌的事,但於南望心裏揣著的隻怕還不止白還歌的事。到底什麼事姑且不論,自己的兒子自己揍能算他孝順,被別人揍就是戳娘的心頭肉了。眼看於南望一張俊臉高高腫起,又喪又頹,還撐著笑臉相應,當媽的心裏怎能好受,手裏給於南望擦著臉,越來越心痛,咬牙切齒,嘴唇直哆嗦,於南望反而要安慰母親:“媽您別這樣,您老說我臉皮厚,一點都不疼。”於夫人氣得一笑,一滴眼淚掉下來,扯著於南望的耳朵想擰又放開,摟著兒子道:“還有心思扯淡?你先給我說說白還歌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