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情定金陵(3)(3 / 3)

1884年,法國遠東艦隊向停泊在福州馬尾軍港的福建水師發起突然襲擊,中國海軍猝不及防,軍艦還沒有來得及起錨就被擊沉兩艘,重傷 4 艘。官兵們雖然奮勇還擊,仍無法挽回敗局而全軍覆沒。福建水師是左宗棠費盡心血創建的,得知這個消息,年已73歲的老人驚怒交集,堅決要求督師出戰,清廷同意了。當時26歲的白耀祖已經是參將,他寫信給左宗棠,表達了敬佩之情,並希望能追隨他出戰法軍,左宗棠聽白鎮藩談起過他,知道他文武雙全,就把他調到了自己身邊。左宗棠到福建後,首先加強了福建海防,然後用計暗渡台灣海峽,清軍由台南成功登陸,在淡水和基隆兩役中重創法軍,保住了台灣。在淡水一役中,白耀祖被炮彈炸傷,渾身鮮血淋漓依然死戰不退。左宗棠對這個年輕人大為讚賞,稱他為“虎將”。

法國侵略者在海上受挫後,又把進攻目標轉向了中越邊境。左宗棠以前創建的廣西“恪靖定邊軍”會同清軍浴血奮戰,大敗法軍,取得鎮南關大捷、諒山大捷和臨洮大捷,導致了法國茹費理政府垮台。而清軍將士們乘勝追擊,越戰越勇,決心一鼓作氣把法軍驅逐出越南。

就在中國軍隊已經扭轉戰局的時候,李鴻章等投降派卻和法國簽訂了《中法會訂越南條約》,這個不平等條約使這場戰爭以法國不勝而勝,中國不敗而敗的奇特方式結束了。消息傳到前線,白耀祖感到萬分震驚和憤怒,和許多憤懣不平的將領們一起上書請戰,並要求處死議和者。

此時的左宗棠已是重病纏身,接到停戰詔書之後,他悲憤交加,失望之下上書請求辭官養病。在他病逝之前,白耀祖趕到福州探望他,他談起越南戰役,依然痛心疾首,再三囑咐他將來如有機會,一定要行鐵路、礦物、船炮各政,以策富強之效,重振國威。

白耀祖對左宗棠遺言念念不忘,可惜十幾年一直無力實現,麵對著列強的步步入侵和朝廷的腐敗無能,他隻有痛苦與無奈。出任兩江總督後,他認為機會到了,開始創辦書院,仿造西方模式辦職業學堂,培養造就人才,還大膽上書朝廷,提出了一些富國強兵的方案。把握朝政的西太後重用保守派官員,保守派們一聽革新就頭疼,他們把他的上書拿去給西太後看,並對他妄加批評,甚至於暗示他是新黨餘孽。好在西太後還沒忘記白家的功勳,也知道他為人忠誠,隻將他痛斥一番,要他關閉職業學堂就沒有再追究了。滿腔熱情被朝廷用冰水迎頭潑下,白耀祖這時徹底絕望了。

滿清垮台後,軍閥割據,中國戰亂不斷。麵對著國家的混亂局麵,白耀祖自歎老而無用。眼不見為淨,他索性躲進上海的花園洋房裏,每天不是看書寫字,就是種花養草,過起了隱士一般的生活。他從不談自己的過去,也好像忘記了白家曾經有過的輝煌,表麵的平靜最終還是被打破了,當張一鳴告訴他自己準備報考黃埔軍校,參加革命時,他激動了,他似乎從外孫身上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強國的夢想他是實現不了啦,得把它交給年輕一代了。他拔下手上的戒指給外孫帶上,告訴他這個戒指的由來和它經曆過的故事,並且要他牢記戒指的寓意——精忠報國。

講到這裏,張一鳴沉默了。白曼琳沒聽過這段故事,連她父親也不知道。白敬文喜文不喜武,這讓白耀祖很失望,把這歸咎於他不是自己親生兒子的緣故。白耀祖的發妻很早就去世了,隻給他留下了一個女兒,續弦的夫人一直沒有生育,為了有個兒子,他接連納了幾房小妾,可都一直沒有生下一男半女,他懷疑是自己在淡水受的傷導致不育,所以抱養了堂弟的兒子。兒子不尚武,尚武的卻是自己的外孫,這讓老人有些感慨,所以他把自己一生的理想交給了外孫,卻對兒子保持了緘默。白敬文不清楚,白曼琳就更不知道了,她9歲那年白耀祖就死了,爺爺留給她的印象隻是一個沉默寡言的老人,對幾個哥哥的學業要求很嚴格,對她則寬容得多,大概因為她是女孩子。她怔怔地看著手裏的戒指,覺得很重,它不僅象征著對國家的忠誠,還承載著幾代人的夢想,富國強兵的夢想。

張一鳴又開了口:“十幾年了,這枚戒指一直跟著我南征北戰,我就是要讓它時時刻刻提醒我,鞭策我。”

白曼琳抬起頭看著他,大眼睛裏閃動著感動、崇敬的光芒。

“她理解我,她還讚同我。”張一鳴看懂了她的目光,心裏狂喜不已。千金易得,知己難求,何況是紅顏知己。他更加認定她是自己理想的終身伴侶,決定加緊攻勢,盡快捕獲美人芳心。

“表哥、表哥,快醒醒!”

張一鳴勉強睜開了眼睛,跳了一個通宵的舞,他睡得正香:“少飛?出什麼事了?”

“29軍和日本人打起來了。”

他一下子坐了起來,完全清醒了:“什麼?”

白少飛激動得臉都紅了:“29軍昨晚和日本人打起來了。起因是日本人說他的一名士兵在演習的時候失蹤了,硬要進入宛平縣城搜查,29軍不幹,就打起來了。”

“消息可靠嗎?”

“絕對可靠。我的同事剛打電話告訴我的,還要我馬上回部裏。”

“你告訴舅舅他們了嗎?”

“沒有,我接到電話就來跟你說。等會兒你告訴他們吧,我得走了。”

他急匆匆地走了。張一鳴站起身,迅速穿好衣服,毫不遲疑地來到白曼琳的房門前,急切地叩了幾下,一邊喊道:“琳兒!”

裏麵傳出她瞌睡兮兮的聲音:“有事嗎?”

“你讓我進去,我有話要跟你說。”

一會兒,她把門打開了,請他進到屋裏。她的房間非常漂亮,乳白色的織花波斯地毯,雪白的牆壁,落地的玻璃長窗,粉紅色的紗質窗簾,靠窗擺著一張精美的梳妝台,上麵放著一些化妝品、幾個漂亮的香水瓶,一把精致的象牙發梳。房間正中是一張銀色的金屬床,床上鋪著一條白色和粉紅色拚成的緞子床單,上方還有一頂白色的蟬翼紗帳。整個房間的色調非常具有女性色彩,讓他感到溫馨。

她請他在梳妝凳上坐了,自己坐在床上,睡眼惺忪地看著他,說道:“表哥,什麼話非要現在說?我還沒醒呢。”

“我馬上要走了。”

“現在?你不是說要住一個禮拜才走嗎?”她很驚訝。

“我剛剛才決定。十分鍾之前,少飛告訴我說北平的29軍和日本人打起來了,我得趕回部隊去。”

“北平打起來了?你和三哥,你們要上前線了嗎?”

“現在還不會,得看戰爭如何發展。可是我得回部隊做好準備工作,隨時聽候調遣。”他看著她,眼神變得柔和了,“琳兒,我這一走,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再見麵。有件事情我本來打算過一陣子再說,現在不能不說了。”他的聲音非常溫柔,“琳兒,我愛你,你願意等我回來嗎?”

她的嘴一下子張開了,他的話來得太突然了,她根本沒有心理準備。他等了一會兒,見她不開口,繼續說道:“我知道,我的話太唐突,太不夠浪漫了,可能不符合你的要求。可我沒辦法,我這一走,不知道要過多久才能回來,你身邊圍著的毛頭小夥子又多,我怕等我回來的時候,你已經答應別人了。”

她心裏很慌亂,雖說追求她的人不少,但敢開口向她求婚的,他還是第一個。她不知道自己愛不愛他,他們是表兄妹,感情上太親近了,反倒不象兩個互不相識的人更容易擦出火花,而且她畢竟隻有17歲,對於一個17歲的女孩子來說,她喜歡花前月下的浪漫的戀愛,而不想輕易就踏入婚姻的殿堂。

她始終不說話,他越發緊張了:“琳兒,我是什麼樣的人,你應該很了解。我不會甜言蜜語,我隻想說我會用我的一生來愛你,保護你,不讓你受任何傷害,這一點我還辦得到。”他想了一下,又說,“你還年輕,可能不想過早結婚,沒關係,我可以等到你大學畢業。”

她依然沒有回音,他有些著急了:“琳兒,願不願意你說句話吧。你要真不願意也沒什麼,我一樣會像以前那樣對你。這樣吧,我先去跟舅舅道別,待會兒再來找你,你好好考慮一下,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複。”

他出去了,順手關上了門。她坐在那裏,慢慢地開始清理頭腦中混亂的思緒。他愛她,她也喜歡他,這是可以肯定的,他的身上雖然缺乏一些浪漫,但重感情,不花心,是個能夠托付終身的人,他又是在自己家裏長大的,跟他結婚,婆家就是娘家,不用受翁姑的氣。再說,他人長得漂亮,又有身份地位,嫁給他,也是能夠讓人羨慕的事情。

半個小時之後,張一鳴回來了,見她還坐在那裏,連姿勢都沒有變,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琳兒,你考慮好了嗎?”

她的臉漲得緋紅,聲音非常低,但他聽清楚了。

“我,我答應你,我一定等你回來。”

他喜不自勝,一張臉頓時容光煥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