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關上木質的窗板,把窗戶遮蔽起來,也隱藏了牆壁後麵的世界,但透過一間廟宇的窗戶,我射進了一束微弱的光。我看進去,看見裏麵有精致的裝飾。從地板到天花板的圖畫都是用最絢麗的色彩以及大量的金色來描繪的——圖畫反映的是天神們在地球上的功績。在每一個神龕上放著一尊雕像,但它們幾乎都被多彩的衣飾和懸掛著的旗子所掩蓋。在每一個塑像前(它們都是用錫做的)有一個小祭壇,上麵有聖水,有鮮花和燃燒著的蠟燭。在這一切的上方有一尊佛,那是最重要的神,穿著黃色絲綢做的衣飾,因為黃色在中國是尊貴的顏色。

在祭壇的底下坐著一個人,那是一個年輕的和尚。他似乎在祈禱,但在祈禱的過程中,他似乎陷入了沉思中,這樣做是錯的,因此他臉紅了,並低下了頭。可憐的人!他可能在想著高大圍牆後麵小花園中的那些工作?那項工作在他看來是不是要比看著廟裏的這些燭火更有趣?又或者他希望坐在豐盛的餐桌前,在品嚐每一道菜的間隙裏用銀紙擦著嘴巴?又或者他有很大的罪過,如果他敢把它說出來,玉皇大帝會用死來懲罰他?他想不想隨著野蠻人的船去冒險,去到他們遠在英國的家?不,他的思想不敢飄得這麼遠,但他仍然是罪過的,這些有罪的想法產生於年輕的心,產生於這寺廟裏,產生於佛祖與眾多天神的麵前。”

“我知道無論在哪裏,他的想法都是偏離正道的。在城市的盡頭,在平坦的屋頂放著一件瓷器,上麵豎著一隻畫著鮮花的美麗的瓶子,上麵坐著美麗的配,她有著淘氣的眼睛和豐潤的雙唇,還有纖細的雙腳。緊繃的鞋子讓她很難受,但她的心讓她感覺更難過。她舉起她幽雅而圓潤的手臂,緞子衣服發出沙沙的響聲。在她的麵前有一個玻璃碗,碗裏有四條金魚。她用一根纖細的上了漆的棍子小心地在碗裏攪動,動作非常的慢,她陷入了沉思。她是不是想金魚是怎樣全身披上金黃的,它們是怎樣寧靜、和平地在它們的水晶世界裏生活,它們是怎樣有規律地進食,如果它們獲得自由,它們會有多高興?是的,美麗的配可以很好地理解這一切。她的思想飄離她的房子,飄向那座寺廟,但並非是因為神的緣故。可憐的配!可憐的和尚!”

“他們的思想相遇了,但我那冷漠的光就像一把小天使的劍一樣擋在了它們的中間。”

第二十八夜

“四周十分寂靜,”月亮說:“水就像是我滑行過的純淨的蒼穹那樣透明,我可以看到水麵下奇怪的植物,它們向我伸出長長的手臂,就像森林中的參天大樹一樣。魚兒在植物的上麵遊來遊去。高空中天鵝們沿著它們自己的路飛翔著,其中一隻拍打著疲倦的翅膀越飛越低,它的眼睛始終跟隨著越飛越遠、融入天際的同伴。因為翅膀太累了,它逐漸向下降,就像空氣中的肥皂泡一樣往下落,直至降落到水麵。它伸長脖子把頭靠在雙翅之間,它安靜地停在那兒,像平靜的湖麵上一朵潔白的荷花。輕柔的微風吹起,掠過平靜的水麵,像雲彩一樣散發著微光的水麵沿著寬闊的波浪流動開來。天鵝抬起頭,發光的水像藍色的火焰一樣濺到它前胸和後背。黎明的光輝映紅了雲彩,天鵝有力地起飛了,向著初升的太陽,朝著同伴們前往的藍色海岸飛去;但它是懷著一顆充滿渴望的心孤身前行的。他獨自飛越了藍色的滔滔巨浪。”

第二十九夜

“我要向你描繪另一幅瑞典的圖畫,”月亮說,“在漆黑的鬆樹林裏,靠近令人傷感的羅克生河畔,坐落著一間舊的女修道院的教堂。我的光芒從窗格照射進那寬敞的地下室,在那兒,死去的國王們寧靜地睡在石棺中。每個墳墓上方的牆上掛著一個美麗的花環,那是世俗中崇高的象征;但它是由木頭做的,上了漆,並鍍了金,掛在嵌入牆壁的木頭釘子上。小蟲子咬著鍍了金的木頭,蜘蛛在花環與石棺之間結網,像一麵哀悼的旗幟,如凡人的悲傷一樣脆弱而易逝。他們睡得多麼的安靜啊!我可以平靜地想起他們。我依舊看見他們雙唇所流露的無畏的笑容,那是如此強烈和平靜地表達著歡樂與悲傷。當汽船像一個有魔法的蝸牛一樣飛掠過湖麵時,一個陌生人通常會來這教堂,參觀這個陵墓;他詢問國王的名字,他們的死以及被遺忘的聲音。他微笑著看了一眼被蟲子咬壞的花環,如果他是一個虔誠、有思想的人,他的笑容裏會夾雜著一絲憂鬱。安睡吧,爾等死去的人!月亮在想著你,月亮會在晚上將光芒送入你寧靜的皇宮,照射著懸掛鬆木花環的地方。”

第三十夜

“靠近公路,”月亮說,“有一家小旅館,在它的對麵是一個馬車棚,它那稻草的屋頂剛被換成茅草頂。我從露出來的角椽中間看進去,透過敞開的閣樓看見下麵那讓人不舒服的地方。土耳其廚師在我的光影中睡著了,馬鞍掛在空蕩蕩的牛欄裏。在小屋的中間停著一輛四輪馬車;當馬在飲水時,它的主人在車裏快睡著了。馬車夫伸著懶腰,我十分肯定他在上一站已經很舒服地睡了一覺了。仆人的房門開著,裏麵的床看起來像是被折騰了好幾遍。蠟燭放在地上,燃燒的燭油滴到燭台上。寒風吹到小屋裏:現在已經是接近黎明了。在馬廄的地板上,睡著一家流浪音樂藝人。父親和母親似乎還在想著瓶底那發燙的酒。臉色蒼白的小姑娘也在想著什麼,因為她的眼中飽含著淚水。豎琴在他們頭旁邊放著,他們的狗躺在他們的腳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