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年按開燈的開關,在看到第一張紙上的幾個黑字後,手驀地抖了抖:離婚協議書。下麵甲方處已簽上父親的名字。流暢的筆記,看得出簽下時不曾有絲毫的猶豫。少年顫抖著,拿出第二張紙。
如果前麵的是晴空驚雷,後麵,大概便是足以摧毀世界的山崩海嘯。親子鑒定書幾個字,張牙舞爪地向少年衝來,撞得少年的思緒潰不成軍。當一片空白後,隻剩下一個聲音不斷尖嘯:"你就是個野種!"
這時,從父母的臥室裏傳來爭執的聲音,咆哮與尖叫,在這死寂的深夜裏因被刻意壓抑而顯得更加刺耳扭曲。
"孩子是無辜的。求求你,等孩子高考完,我一定簽字!"
"無辜?我稀裏糊塗地幫別人養兒子養了十幾年,你他媽怎麼不覺得我無辜!立刻簽字,我一刻也不想等了。"
少年踉蹌地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用枕頭捂住了腦袋。他不想再聽到什麼,隻希望有什麼可以來麻痹自己,阻止正無限放大的空洞。
那是妄圖穿越黑暗的光,在夜裏浸淫太久,終於被染上了混沌的黑色。
一夜無眠,讓祈年憔悴得像個鬼一樣。蓬亂的頭發,雜亂的胡渣,無神的眼睛還有大片的黑眼圈,讓少年徹底與"陽光"這樣的形容詞絕緣。拜良問他要不要緊,需不需要請假,祈年揮揮手,示意不用。
今天這場仗,他必須得贏。至少,他還可以爭取一份屬於自己的驕傲。盡管虛無,卻讓他不至於看起來那麼慘。想到或許以後會有同情裏掩藏著嘲笑的目光投向自己,他覺得無比難受。那麼,小拜是否也曾在這樣的困苦裏艱難掙紮?
祈年看向拜良,這個一直帶著溫暖氣息的好脾氣男生,在失去雙親後依然溫和堅強,仿佛不曾留下陰影。可是,這或許隻是粉飾的假象,而以好友身份自居的自己,卻從未給過關心,反倒讓對方對自己處處忍讓,並理所當然地接受著。當時的自己,大概也如同其他人一樣,借著同情來展示自己的優越感吧。
在這樣的驚覺裏,愧疚感不斷冒出,祈年不禁輕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拜良轉過身,疑惑地看著祈年,對方眼裏湧動著情緒,最終卻隻是說:"考試加油!"拜良以笑回應,轉過頭後,晨光打在他的流海上,落下一片藏住眼睛的陰影。
來到教室後,兩人各自走向安排好的座位,等待考試開始。當鈴聲響起時,班主任空手走進了教室,麵色凝重。這時,已有竊竊的低語聲在下麵響起。當班主任宣布考試取消時,下麵瞬間炸開了鍋,大家紛紛猜測著考試取消的理由。班主任目光在教室裏掃過一遍後,定格在祈年身上。
"夏祈年,你跟我到辦公室一趟。"少年聽到自己的名字,驚訝地抬頭看向班主任,對方卻不再看他,徑直走出了教室,仿佛他是什麼髒東西。少年無奈起身,在一片驚疑裏走出了教室。
"誒誒,難道這次考試取消跟夏祈年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