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九章(2 / 2)

喜慶的鑼鼓喇叭又響起來了,劈裏啪啦的鞭炮聲重新衝去了方才的晦氣。很久以後,關於"大怒雷公"的這一段啼笑姻緣漸成佳話。隻是說起來的時候,其中的來龍去脈卻有頗多不同。若沿著這些故事向上追述,人們竟驚奇的發現,所有的版本原來皆出自一個姓楚的說書人口中。

西門吹雪四十歲。

杯中有酒,膝頭橫劍,白衣勝雪。

他坐在用青藤編成的軟椅上,看著杯中的酒和花。

五瓣梅花漂在杯裏,隻在縫隙裏露出一點淺碧色的酒痕。酒香與花香混和,還沒喝就讓人醉了。

梅花不是他放進去的,而是自己飄進來的。

他本就坐在梅花樹下。

他本就已坐了很久。

江湖裏說起西門吹雪,不論是最粗俗狂妄的人還是最溫文最和善的人,都要帶著三分的仰慕,三分的畏懼,三分的鄙薄。

仿佛他們說的不是人,而是神。

又仿佛他們說的不是神,而是一個瘋子。

一劍如虹,取高手首級如探囊取物。

白衣如畫,飄然來去如不食人間煙火。

更可怕的是,這個人對於劍與殺人,仿佛有著宗教般的虔誠。

他要殺一個人時候,他會齋戒三天,沐浴更衣而後拔劍。

吹血。

因為他認為殺人是一件很神聖的事。

你若被他看見你用劍偷襲人,或者你的劍法太差,他就會折斷你的劍,砍斷你的手。

因為他認為劍是一種很高貴的兵器,不容褻瀆。

他拋妻棄子,獨自一人閉門謝客,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

因為塵俗的一切都像蛛網,會影響他對劍法的勘悟。

他沒有親人,沒有朋友,甚至連仇人都沒有,除了"劍"之外,他在這個世界已一無所有。

這樣一個人,白衣如雪,心冷如雪。

也必然寂寞如雪。

如果不寂寞,誰會在大好的時光裏,端杯枯坐?

你有沒有嚐試過寂寞?

那種天大地大,你卻渺小如塵芥的寂寞。

劍在動。

劍長三尺七寸,淨重七斤十三兩,這時微微顫動,仿佛久別情人的手指。

西門吹雪睜開眼來,就聽到有人敲門。

"咚咚咚"!

萬梅山莊的門當然不像一般大戶人家防賊的朱漆大門那樣厚。可是再怎麼說,一扇門的基本功能也該包括門後有門閂,門閂拴上後,外邊的人沒有辦法拉開。

可是現在這個人敲門,每敲一下,西門吹雪栓好的門閂就會滑開一截,那個人敲了三下,門閂就已像被一隻看不見的手,徹底拉開。

"吱啞"一聲,大門洞開。六個人走了進來。

第一個人慢慢地走進來,臉上戴著笑嘻嘻的表情,好像剛才剛撿了個大元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