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章(1 / 2)

這時距離雲舒懷趕赴武江鎮殺死劉七已經過了一個月了,在這一個月中,秋意更濃,天氣漸漸涼了。雲舒懷卻喜歡冷,他總是在夜裏練劍,因為夜裏更冷。冷,他練起劍來出汗也就少。"一劍驚虹"講得是一個"快"字,一個"勢"字。快,是說它出鞘後的狠毒,勢,則全看它留在鞘中的沉穩,出鞘時的機會。每一點要求,都要求雲舒懷的手眼心腦在那一刹那達到完美的配合,因此練劍時體力心神俱都極為緊張,想要氣不長出麵不改色那是再也休想,不過能少出些汗還是好的。

振劍。

劍在鞘中。鞘中劍在胸前猛地旋轉一十三圈。

拔劍。

考慮不同對手的不同特點,選擇劍落到最合適的高度角度的一瞬間拔劍出擊。

一劍必殺。

收劍。

雲舒懷自患病起,每日用三十一斤重的沉雷練劍五百次,除了出山殺人外,從無間斷。五百次下來,就是他也不免累得骨軟筋疲,大汗淋漓。

練完劍,雲舒懷就來到屋後藥缸站下。那藥缸更像一個木質的浴桶,有一人多高。桶中半桶水,半桶藥,桶下是日夜不熄的碳火,把藥慢慢煎熬著。雲舒懷來到此處,將沉雷劍插在地上,轉身寬下外衣。

卻見雲舒懷內裏並沒穿中衣,隻貼身打了雪白的一層繃帶。那繃帶白得不正常,解下時更簌簌落下片片板結的灰粉。待到雲舒懷把繃帶一圈圈繞下,隻見他繃帶下的肌膚幹枯起皺,灰撲撲地全無半點水色,那白灰,竟是專擅吸收水氣的石灰粉。

繃帶繼續繞下,露出雲舒懷不一樣的肌膚。

隻見他肩頭肋下、前心後背、兩臂兩腿上,觸目驚心散布著塊塊花斑,這些斑點有些做粉紅顏色,有些卻枯黃如落葉,更有些是黑裏透紅。斑點有大有小,小的如指甲蓋仿佛,大的,卻如拳頭一般。其中又以黑紅色的斑點最大,一塊塊鋪在原本平坦的肌膚上微微隆起。它們的邊緣模糊難辨,中間慢慢鼓起,有的尖上給磨破了,便在綻開了裂口,吐出些紅嫩的肉,黃亮的水。瞧來水靈靈的,倒像是一張張嬰孩的可愛的小嘴。

雲舒懷借著月色打量自己的身體,臉色青冷得渾不似個活人。他將繃帶團一團塞在火中燒了,就手在火邊拿起一柄匕首,趁著火光大亮的當兒,狠狠地在臂上挖下。他挖的就全是那些黑紅的斑塊,下手又快又準,一刀刺入,一旋,就剜下杯口大的一塊血肉。左臂剜完換右臂,眨眼又到了雙腿。一時之間一個身子血肉模糊。赤紅粘稠的血在灰白幹燥的肌膚上劃過,月下瞧來猙獰詭異,倒像是埋入地底許久的腐屍剛從墳中掙紮爬出一般。

但他卻不覺得疼。惟其如此,雲舒懷才越恨越怕。三年前他追殺惡盜花馬,深入南方瘴癘之地,回來時竟就染上了這病,周身潰爛。初時患處又疼又癢,後來便麻木無知,一個身子常常動彈不得。前些日子去殺劉七,便是因為中途突然犯病,才幾乎給他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