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點一點頭,輕輕道:"飛雪迎曉破冰晚,問誰邀我共晨星?我又何嚐不想早日破冰歸去,可是她,會不會已有了共晨星的人呢?"百裏浩心中一酸,終於緩緩道:"你放心,像她這樣的女子,是不會輕易改變的。從這上麵,已看得很清楚。"他將白絹遞還給江月,江月這才展開了愁眉,道:"謝謝你,等回到中原,我一定帶你去見她。"
他沒有說話,想著自己的心思,不覺落在了後麵。狂風起了,忽然聽見江月的坐騎悲嘶起來,同時江月也大聲道:"別靠近我!這兒有流沙!"百裏浩驚而勒馬,隻見江月的那匹馬還在不停掙紮,反而陷得更快、更深。江月麵容沉靜,一掌擊斃了那匹馬,這才減慢了下陷的速度,而他的雙腿已深陷於流沙之中。百裏浩心中一陣迷亂,江月卻出奇地鎮靜,自懷中取出一封劄文,叫道:"不要管我。這是東突厥的和約,請你帶回國去。還有,請把我的死訊告訴她,她叫慕容慧。"
這個名字傳入百裏浩的耳中,他猛地清醒過來。流沙已將及江月的胸口了,不假思索地,百裏浩已自馬背上一躍而起,撲向江月。江月大吼道:"你瘋了,這是流沙!"
百裏浩聽不見他在吼什麼,他腦中一片清明,這一刻是這麼地想救他,想救他。他終於抓住了江月的手,雙足在沙中用力一踏,立即陷入流沙中,在軟軟的沙中他的足尖似乎觸著了什麼實體,是死馬的背。他又是猛一用力,終於將江月拋出了很遠,而流沙也已埋至他的胸口。他感到一陣窒息,勉強吸一口氣,聽見江月在一邊大叫:"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聲音裏全沒了平日的樂觀與冷靜,反而帶著幾分惶急。
他微微笑了:"我隻是個無人知道的浪子,而你不同。為了國家的使命,你要好好地活著;為了她,你更應該......"他感到一陣氣悶,再說不出話來,隻是努力自懷中摸出自己的那條白絹,高高舉起。
江月的眼睛陡地睜大了,嘶聲道:"你是誰,你究竟是誰?"百裏浩沒有回答,流沙已埋到了他的頸間。他想起自己曾發過誓,如果見到江月,就要殺了他,因為是他奪走了自己的幸福。他卻違背了自己的誓言,其實從一開始他就該知道自己無法做到。
在這最後的一刻,他的心中卻已沒有了失意、痛楚與嫉妒,他微微笑了,用盡最後的力氣喃喃道:"祝福......你......們......"聲音很弱,他不知道江月是否能聽見,但他已再看不見什麼,無邊的黑暗洶湧而至,開始把他籠罩其中,永遠......
江月淚眼朦朧地抬頭時,已沒有了他任何痕跡,隻有那方白絹還靜靜地留在那裏。誰也無法想到,這貌似平靜的沙漠曾吞噬了多少條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