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一縷輕煙,一名白衣劍士已靜悄悄地立在門外,他是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身形高挑,目光清澈如水,雖年輕,卻氣度沉穩得讓人不敢逼視。他隻穿了一身白衣,並未披掛甲胄,腰間卻懸了一柄古銅長劍。他立在門前,望了門內的那中年人,神情嚴肅,卻沒有說話。
那中年人正是當今趙國的統治者,趙簡子的兒子趙襄子,他也同樣凝視了那名叫寒的白衣劍士,好半晌才道:"我想不明白。"
寒這才開口,聲音清越如龍的低吟:"主公,其實我也有事不明。"趙襄子點點頭,走回案邊,道:"你進來吧。"寒也並不推辭,隨即走進門來,行動中衣袂輕拂,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趙襄子望向他:"把你想問的話說出來吧,雖然,我也許已經知道了內容。"劍士寒沉吟片刻,終於開口道:"主公,適才豫讓假裝在宮中服役而想刺殺您,既然事敗被擒,您為什麼不殺了他?"
趙襄子凝視著他,忽然大笑起來,道:"果然是這個問題......"可是他忽然又止了笑聲,黯然地歎了一口氣,道,"我以為你知道原因。"寒卻沒有笑,清澈的目光凝在他麵上,待他笑聲停止,這才道:"主公憐惜豫讓之賢義,這我知道。可是我以為,仍然應該殺了他。"
趙襄子沉吟道:"我以後離他遠點就是。殺義士,未免不仁。"寒淡淡道:"豫讓不死,就還會再來刺殺您。適才您也看到了,在您的侍衛之中,隻有我能與他匹敵,可是我不可能與您永遠寸步不離。一旦他再來行刺,我又不能及時趕到,那該如何?"
趙襄子眉頭微皺,良久才道:"我放了他,是希望他知難而退。"劍士寒神色不動,隻簡單地道:"能知難而退的,就不是豫讓了。"
趙襄子半晌不語,終於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如果豫讓下次再來行刺,我不會再放走他。"見寒默默躬身一禮,便要退出,他急忙又道:"寒,先不要走,陪我說一會兒話。"
寒便止了步子,望向他道:"主公,還有什麼事?"趙襄子看了他良久,道:"想不到智伯這個人剛愎自用,死後卻有豫讓這樣的人為他報仇。寒,我忽然很是感慨。"他在室內緩緩踱了兩步,寒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卻不言語。
半晌,趙襄子這才立定,接著道:"天下諸侯林立,紛爭幹戈不斷。如果國亡身滅的那個是我,寒,你會不會為我舍命報仇?"
寒眸中的光芒閃了兩閃,重又恢複成冷靜的神色,道:"我與豫讓不同。"趙襄子的目光微微有些黯淡,道:"是啊,你與豫讓不同。若不是當日在雪中我救了你母親,你這麼一個清淨離世的人,是不會卷進這種權勢的紛爭之中的。我隻是向你母親借了你來,一旦我死了,你當然還是要回到你母親身邊,替她養老送終。......寒,你說了實話,雖然我有些不甘,但卻不怪你。"
寒望著他,沒有說話。趙襄子卻也就微微一笑,換了個話題道:"寒,我說過,我也有事情想不明白,不知你能不能為我釋疑。"寒輕輕道:"主公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