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過了多久,所有的一切才得以結束,宜欣就在永尚滿是鄙夷的目光下拾起了衣物,匆匆套上,慌忙而逃。
這麼屈辱,這麼屈辱……
摸著自己的臂膀,宜欣皺著眉。為什麼感覺那麼髒?為什麼感覺還能聞到他的氣息……好惡心。
“蘇白姐,你能不能一直陪著我?我知道你會對我好的,是不是?”
那樣肯定的答案在宜欣聽來,是那樣的溫暖,“是,我會的。”
所幸……還有她。
等到檢查出自己不是處子的時候,她便要死了吧。如此想著,她竟是聽著蘇白哼出的歌謠就此睡去。
夢裏娘親跟她說,“去吧,至少進了宮便不會像現在這般淒寒了。”
她好想追著娘說,“對不起”,可是她已經走遠了,越走越遠,終究是沒能開口說出什麼。
八皇子回宮了,聽到這個消息,宜欣的臉一下子變的慘敗。
這是不是代表,她的死期已經不遠了。
而就在那一日,她眼看著李公公帶著蘇白回太子殿時,驀地想起來自己也有東西未拿,匆匆趕了回去,卻是見到了那一幕。李公公瘋狂地笑著,那樣的笑聲格外的詭異。而水中的蘇白則是麵色慘敗,痛苦地拍打著冰涼的水麵。看著那一幕,宜欣沒來由地竟是覺得生氣,最後竟是撿起了一旁的石塊將李公公給敲昏了過去。
她不想失去蘇白,就好像在這後宮之中,隻有她一人能予以依靠。
“他……他會不會死了?”看著攤在地上似乎毫無生氣的李公公,宜欣怯怯開口。
他是死了麼?她殺了人!
“他還沒死。”蘇白一開口,字字鏗鏘,竟是極為的平淡,“你可是把我當做姐姐?”
“當然。”
“那我說什麼,你便絕不會反對,是不是?”
她想做什麼呢?猶豫了一下,宜欣終究是點了點頭,“是,姐姐說什麼便是什麼。”
她永遠也不會意料到竟然會發生眼前這一切事情,她竟然打死了李公公,而且……而且還將他推進了湖水之中。
看著慢慢沉入湖底的李公公,宜欣緊抿著唇。是自己害死他的吧,是——“啊!”多日來的噩夢,讓她根本睡不上幾個時辰,疲憊地起身,突然覺得自己很快就要消失了一般。
可是……老天並沒有讓她就此死去。
“抬起頭來。”柔弱的聲音讓跪在地上的宜欣緩緩地抬起了頭,皇後懶懶地隻斜插著玉簪,眼眸垂著,根本看不出神情。
“尚兒已與本宮說過了。”皇後再次開口,“你若想活,便要聽本宮的話。”
能活下來麼?真的能活下來麼?
“這後宮之中,本宮想你死便可以讓你死。”冰冷的護甲勾起了她的下巴,宜欣揚起了下巴,有些痛苦地朝前看去。
“若是你能幫本宮做好此事,榮華富貴皆可給你。”
她不要榮華,她不要富貴,她隻希望家族平安,隻要……平安。
宜欣覺得,自己根本無路可退。
“這如月宮雖是比不上望月宮,可是本宮從不虧欠宮中任何一人。”安妃撫摸著自己稍稍隆起的小腹,語調略顯高傲,“本宮想你們知道,在這如月宮裏並不比在望月宮中當差來的差。”美眸一橫,倒是讓宜欣有些膽怯,“都懂了麼?”
“是!”
在宜欣看來,安妃所作的一切都有著一種悲情的感覺。或許是因為心知自己前來的目的吧,看著安妃趾高氣揚的模樣,宜欣心裏酸酸的。
真的要這樣麼?真的要這麼做麼?
眼看著在如月宮中已然呆了數日,遠遠看著皇上帶領著眾人前去秋獵,宜欣默默地轉過了身。皇後說過,讓她一定在這幾日動手,可是……握著手中的瓷瓶,宜欣一次次地問自己,這樣好麼,這樣真的好麼?
為了自己,為了活下去,便要讓安妃腹中胎兒的命,她是不是太過殘忍了。
“憐憫她嗎?”猶記當日,皇後身邊的容嬤嬤曾今嚴厲道,“她的孩子沒了一個,可能還有下一個,可是……你的命呢?是沒了,還能再有一次的麼?”
端著手中的要,宜欣有些猶豫地朝主屋走去,而此時竟是忽聞有個小宮女慌慌忙忙地衝了過來,“不好了,不好了,有人在太子殿裏尋到了李公公的屍體!”
“啪”手中的碗就那樣摔落在了地上,瓷碗破碎,褐色的藥汁站在了雪白的鞋麵上。
“你說什麼?”
“我……我說……太子殿……”那小宮女儼然被她的神色所嚇倒了。
宜欣有些心慌地低下了頭,“算了算了,先把地弄幹淨吧。”
本是做好的計劃一下子便被打亂了,三皇子與四皇子匆匆回宮,而她竟是聽說蘇白姐在秋獵中受了上,也要一同先行回來。
她該怎麼辦?她該怎麼辦呢?
宜欣想著去見蘇白,可是剛走出如月宮便被神色清冷的四皇子給攔了下來。
“你可想清楚了,當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發生了什麼,發生了什麼?李公公滿臉皆是血的模樣突然出現在了腦海之中,宜欣一抿唇,使勁搖了搖頭,“奴婢,奴婢並不清楚。”
索性四皇子並沒有多加為難自己,可是拖著沉重的腳步回了如月宮,宜欣看著明朗的月色。
她不能讓蘇白陷入困境,所以……現在並不是去見她的好時機……
宜欣擔心著會給蘇白帶去麻煩,遂縱使相見也可以避諱地躲了過去。等這一切過去了,便會好了吧。默默地期盼著不要出任何事情時,容嬤嬤突然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
“皇後娘娘救你一命,你就該知恩圖報!”
“是。”
“就如娘娘當初所說的,若是你把此事做好了,娘娘便會讓太子封你為側妃,可若是沒有,那你掂量著你有幾條小命吧!”容嬤嬤話中那少有的諷刺,在宜欣聽來是那麼的傷人。
她突然就想起了太子那日所言,“你們隻不過是我們利用的工具,工具而已!”原來,她竟是如此的輕賤。
看著還翻騰著熱氣的湯藥,宜欣捏著已然溫熱的瓷瓶微微出神。
不會很痛苦吧,一定不會很痛苦的,這可是宮中秘製的藥,一定不會很痛苦的。如此想著,宜欣毫不猶豫地打開了蓋子將那些帶著些許香氣的粉末輕輕地倒了進去。
這段日子以來,安妃雖說未對她有特別好的地方,可是無人之處,安妃實則並不像眾人麵前那般囂張跋扈,所以她的日子也過的輕鬆。
眼看著安妃將藥喝了下去,宜欣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可是……有什麼用呢?藥已經喝了,已經被喝下去了。
宜欣全身戰栗地退了出去,窗外的風景似乎格外的美麗,就連風中似乎都夾雜著些許甜香。就這麼結束了吧,一切都這麼結束了吧。
可是……就當宜欣慶幸自己終於可以解脫束縛的時候,幾名帶著冷劍的侍衛突然闖了進來。
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想的太過簡單了。
宗人府的牢獄之中,到處都是冰冷的,到處逃竄著偷食那些殘羹冷炙的巨鼠。沒有人笑,隻有人哭。
“說,是誰指使你給安妃下毒的!”沾著鹽水的鞭子落在身上,不是不疼,而是她根本沒有力氣再去吐出一個字。宜欣垂著頭,毫無生氣。
說什麼呢?說了又怎樣呢?眼看著獄卒抓過了自己的手,按下了那鮮紅的指印,宜欣扯了扯唇角,想要笑,可是卻隻感覺到了一絲血腥劃過喉間。
監獄之中的人總是如此的粗魯,當她無力行走時,便隻是懶懶地拽著著她的手然後將她拖走。然而這次,並沒有這樣的感覺。
那人扶著她,讓她的一隻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然後靠在了他的身上。灰白的獄卒服雖是皺皺的卻還算幹淨,宜欣吃力地睜開了眼睛,冷汗順著發絲流淌了下來,流過傷口,疼的鑽心。
“我去拿盆熱水來給你擦擦。”他小心翼翼地將她安置在了那堆幹草上,然後有些木訥地說道。
看著那抹背影,宜欣心裏驀地劃過了一陣暖流,可是隨即而來的便是不可抑製的辛酸。
她想蘇白姐了,真的好想,不知她的傷好了沒有,不知她現在過的還好麼?蘇白可謂是她入宮後唯一的依靠,現在她隻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身上的傷口,有的接了痂,有的化了濃。可是他拿著溫熱的毛巾,格外小心地擦拭著,那模樣讓宜欣覺得心中一動,也不知是什麼感覺。
“為什麼對我那麼好?”明明他是獄卒她是囚,可是偏偏專門為她備了飯菜,還喂她吃,為她擦拭傷口。
“四皇子讓我好好照顧你。”他顯得有些木訥,縱使是擦傷口的時候也會不小心弄疼宜欣。微微皺了皺眉,但宜欣依舊扯起了一抹笑。
“那你告訴我,我是不是快死了?”宜欣試圖讓自己說的輕鬆些,可是不知為什麼,竟是說到一半聲音變的沙啞起來。
他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一雙格外明亮的眼睛就盯著宜欣臉上的苦笑,最終默默扭過了頭,“皇上下旨,三日後淩遲。”
這樣啊,宜欣垂下了眼,突然覺得自己格外的累。
“你叫什麼?”當他幫她擦拭臉頰時,她輕聲問道。
“張元。”
“嗬。”宜欣緊抿著唇,想要笑而卻是突然覺得有什麼溫熱的東西流過了臉頰,“淩遲,一定會很痛吧,被人把肉一片片地割下來,一定會痛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