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林他……確實死了麼?”玉傾仍是有些懷疑這個消息的真實性,畢竟,是在數日前與自己接觸過的一個活生生的人。
“是的。玉巫女既然聽到了我與親衛的話,自然應該知道是怎麼回事。”
玉傾臉上微現一絲苦笑:“其實當日,他那隊人曾找到我們過。”
靖平王爺微頓。
“隻是,我們那時懷疑你的用心,所以,用計跑掉了。可是怎麼都沒想到他居然會這樣死去。”玉傾繼續道。
靖平王爺沒有問玉傾為何要跑,畢竟,換了是一個人,在別人家中遇襲,那些人還口口聲聲奉的就是主人的命令,任誰都會是玉傾這個反應。
靖平王爺一直靜靜聽著,一句插話打斷的意思都沒有,玉傾便也順著自己的思緒慢慢說起來。
“看你方才的樣子,好像很憂國憂民的樣子。穆林的死,能換來你這個一揮手便屠一座城的王爺的一聲歎息,也算是值了?”玉傾本來是想說在醫仙穀和別院中以及之後的那些事的,但開口之後,卻不由先冒出這麼一句帶了幾分嘲諷的話來。
靖平王爺這才看了她一眼:“原來,在玉巫女心中,我便是冷血冷情視人命於無物的那種人?”
“不是麼?”
靖平王爺微微一笑:“隨玉巫女怎麼想吧。隻要做到對我大洪朝問心無愧,其他人的眼光,本王不會放在心上。”
玉傾聽了這話不由怔了一下,繼而突然不合時宜地想起中赤別院被毀之前,她在那裏看到的靖平王爺的手書:“亦作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那句話她知道,本是屈原《離騷》中的句子,也算是千古名句之一了,意思是隻要能合乎心中的美好理想,就算是死掉也絕不後悔。當時她知道這句話是靖平王爺親筆所書時,還心下驚異,覺得以她印象中的靖平王爺這種人居然寫出屈原的這句話還掛在大堂之中,未免有點不搭調。
此時再想想,其實似乎她自己也一直戴著有色眼鏡看待靖平王爺。自從聽說靖平王爺的屠城一事後,就給他下了“沒人性”的定義,再加上後來他那些赤luo luo的利用之舉,讓自己對他更沒好感。
隻是,這些事情,若從另一個方向而言,就像是靖平王爺剛剛所說的那般,立足於大洪朝的角度來看,他對自己的利用,其實並不是不可理解,換了一個人,在那種形勢下,也隻能采取這種方法。
而至於他屠城一事,玉傾因為當時去追夜舞,並非親眼所見,再加上後來想一想,也明白未及時迎歸巫女卻還被不明身份之人跟蹤,這事換誰都不會輕易對嫌犯放手,更不要說那鎮上的人說不定便有見過嫌犯其人的。
所以,他做的事,雖冷血,卻並非完全無法理解。
雖然仍舊無法讓玉傾接受。
“是不是,隻要是對大洪朝有利的事,靖平王爺都會毫不猶豫去做?”玉傾突然就問出了這麼一句話。
換做是別人,玉傾突然將對話轉到這個詭異的角度,他都有可能摸不著頭腦。但靖平王爺今夜才終於見到玉傾,自然不肯再輕易讓嫌隙離間了二人的關係,畢竟,玉傾的身份實在舉足輕重,因此對玉傾的問話十分耐心,幾乎有問必答。
“是的。不然,玉巫女以為,若無法加固大洪朝的基業,我這王爺還有何用處?”
“就算——是為此而死——也無妨?”
“無妨!”回答得斬釘截鐵。
玉傾苦笑了一聲:“所以,你才會向我求婚,是麼?”
中赤別院中,酒宴之上,靖平王爺曾自承是玉傾的追求者。
靖平王爺倒也並不覺得有何不妥,道:“凡是能穩固大洪朝的舉動,本王都會去做。曆代巫女大人的婚姻自然都是由巫女大人自主的,但向來也沒有律例說不允許皇室中人追求巫女,隻要巫女大人尚未大婚,本王便是追求巫女大人,也實是情理之中的事。”
他這話簡潔明了,隱含在話裏的意思便是:若能娶到巫女,自然對大洪朝的穩定有更大的好處,所以,他才會向玉傾求婚。
聽了他的回答,玉傾倒也並不意外。若是他說什麼“玉巫女驚才絕豔,讓本王神魂顛倒”一類的話,那是絕對不可能的。莫說他不可能說出這種話,以靖平王爺冷心冷情的性子,剛才的那種回答才真正是情理之中,要說他真的愛上了哪個女子,玉傾第一個就不相信,哪怕那個人是自己。
這種感覺,從那小城中見到靖平王爺時她就有,而現下,他的表現更讓她相信自己的判斷。靖平王爺與其說是一個人,不如說是一個運作精密的機器,他這一生,所做的所為的,全都是如何守好大洪朝。為了這個目標他可以做一切事施一切手段,哪怕是去追求玉傾,甚至哪怕為洪朝丟了性命,他都根本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