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平王爺端起桌上的冷茶,微抿了一口,慢慢道:“哦?你以為——你弟弟要是出了事,一定是我下的手?”聽他話裏的意思,居然便是承認穆頭目的弟弟確實有了什麼不測。
那穆頭目臉色變幻了半天,突然“砰”一聲跪到地上,大聲道:“王爺,舍弟追隨王爺數年,一向忠心耿耿,還望王爺不要因為此次的事為難於他,屬下同感王爺大恩!”說著偌大一個男兒,居然便深深伏了下去,頭重重磕在地上。
靖平王爺卻對穆頭目的行為視而不見般,隻坐到了書案後的高椅上,慢慢抿著杯中的茶。
玉傾對眼前一切卻看得有些雲裏霧裏一般。
聽這兩人對話的意思,分明是靖平王爺派人懇請錢南望出動暗門中人協助他一同尋找自己,卻被錢南望找了個借口拒絕了。
隻是之前在別院中靖平王爺出手毫不容情,現在卻又讓暗門幫忙尋人,這是演的哪一出?
按正常角度來講,在他追殺過自己之後,所要做的不應該是著他自己的心腹暗暗尋訪自己,另外再放出煙霧說巫女大人仍在求醫中麼?
看情形靖平王爺與錢南望相處也並不是很和睦,他怎麼敢把他做過的事情讓與自己不睦的人知道?他就不怕錢南望查出當日之事的蛛絲馬跡對他不利?
還是說,一切就如自己隱隱感覺到的以及秋百合所說的那樣,其實另有隱情?
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這邊思緒紛亂如麻,耳中卻聽靖平王爺又道:“你的弟弟——確實已經殉職了。”不知為何,玉傾突然覺得他的話音裏帶了點悲憫的味道,不由在心下暗笑自己,以靖平王爺的為人,不過是死了個手下而已,哪可能會傷什麼情?
穆頭目聽到此言,頓時呆了。
“穆頭目,你的弟弟穆林,在尋找巫女大人的途中,殉職了。這是我手下的另一隊士兵傳回來的消息。不隻是他,包括他手下的一百多軍士,在被發現時,已經全部屍橫荒野。”
玉傾開始還覺得穆林這個名字很耳熟,想了一會兒後才想起來之前在樹洞中找到包括自己在內的幾人的那個軍官,便自稱穆林。
難怪她覺得這個穆頭目眼熟,他與穆林確實有幾分相像之處,全都是方臉膛,濃眉大眼,給人一種相貌堂堂的感覺。隻是穆林身上有一種軍人之風,這個穆頭目卻少了那種那肅穆之氣,反而多了幾分豹子般的獵殺氣息。
隻是,穆林死了?
自己當時明明製止了想痛下殺手的夜舞,夜舞也確實被自己所止,隻點了穆林的穴道,幾個人便騎馬離開了。
怎麼會死了?
而且還是整個隊伍全軍覆沒?
到底怎麼回事?
玉傾的腦子中,不期間地想起夜舞的那句:“小傾兒,當初整座城被屠,你之後聞得個消息,也不見有何負疚之心,還道你同我一樣心狠手辣呢。”同時湧進腦海裏的,還有初見麵時,夜舞毫不猶豫喂給自己的那顆毒藥。
在青城郊外落腳時,夜舞對自己幾人說,他手下的人不能及時來接,因為他們要先混亂靖平王爺的視線,讓他無餘力來追擊這幾個人。
他所說的那句話,當時自己聽了,隻以為是夜舞的手下故布些疑陣,現在再想來,難道是……去殺那些人?
玉傾有點不敢再想下去。
穆頭領早已眼睛泛紅,道:“屬下懇請王爺告知,是誰殺了舍弟?”
靖平王爺似乎輕歎了口氣,道:“你暗門的情報機構,天下無雙。這事你回去一查便知,你我是不同陣營的人,我便告訴你了,難道你會信麼?”
穆頭領的頭重又重重磕下去,頭碰到地麵時發出聲音之大連倒垂在窗外的玉傾都聽得清清楚楚:“王爺!小人隻有這一個弟弟!小人從小父母雙亡,他是小人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小人懇請王爺告訴小人,到底是誰殺了舍弟?”他的肩膀微微發顫,玉傾不由心下也歎息一聲。身在暗門中的人,全部都絕心絕情,難得居然碰到穆頭領這樣一個對自己的弟弟重情重意的。而且經過暗門多年的訓練,暗門中人不但喜怒不形於色,甚至連心境都極少有什麼起伏,更別提像這穆頭領這般表現的。
他既能當上暗門十大頭領之一,想來武功機變等肯定更勝過越傾城。但如今能讓一個堂堂頭領心情外泄,還幾次下跪磕頭,他到底將這個弟弟看重到了何種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