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悶死皇帝(1 / 1)

烈宗孝武皇帝太元二十一年(公元396年)

帝嗜酒,流連內殿,醒治既少,外人罕得進見。張貴人寵冠後宮,後宮皆畏之。庚申,帝與後宮宴,妓樂盡侍;時貴人年近三十,帝戲之曰:“汝以年亦當廢矣,吾意更屬少者。”貴人潛怒,向夕,帝醉,寢於清暑殿,貴人遍飲宦者酒,散遣之,使婢以被蒙帝麵,弑之,重賂左右,雲“因魘暴崩”。

時太子暗弱,會稽王道子昏荒,遂不複推問。王國寶夜叩禁門,欲入為遺詔,侍中王爽拒之,曰:“大行晏駕,皇太子未至,敢入者斬!”國寶乃止。爽,恭之弟也。辛酉,太子即皇帝位,大赦。

皇帝和他的兄弟們如果都有事業心,那麼權力就是分裂兄弟之情的楔子;如果大家都堅持娛樂至上主義,兄弟之間如有失和,大多數是因為“侍宴酣醉,或虧禮敬”,即使和領導一起去娛樂,也不要以為領導同誌放下架子了,這是不可能的事。所以,領導點的歌你不能隨便唱,領導點的妞你不能隨便摸,領導唱完了你不能不鼓掌,領導要喝酒你不能說沒酒量。

司馬道子估計在這方麵沒有注意不夠檢點,時間久了皇帝哥哥司馬曜就不高興。司馬曜封自己的兒子司馬德文為琅邪王(這個王爵很牛的),改封司馬道子為會稽王。司馬曜還提拔自己的舅哥王恭以及殷仲堪出任方鎮,作為一種力量平衡。

王恭和殷仲堪在當時都是名士,東晉時期最不缺的就是名士。王恭容貌美好。哥哥容貌美好,妹妹絕對差不到哪裏,所以他妹妹王法慧做了皇後。王恭有妹撐腰,說話比較橫:“仕宦不為宰相,才誌何足以騁!”王恭還對什麼是名士作過定義,他說:“名士不必需奇才,但使常得無事,痛飲酒,熟讀《離騷》,便可稱名士。”

按這個定義,我們的很多領導幹部普通幹部都可以稱為名士,“痛飲酒”是絕大多數幹部都能做到的,熟讀《離騷》有難度,但這條標準也應該與時俱進,能背誦兩句《三字經》、《弟子規》,或者看過於丹姐姐的《論語心得》就可以了。按重慶的標準,“讀經典、講箴言、唱紅歌”,就更可以稱為當代名士。

真不知道現在的官員熟讀的是什麼,過去是熟讀《毛主席語錄》,現在呢?不會是黃段子吧?

殷仲堪應該和空中作書的殷浩沒有什麼關係,這哥哥一是善清言,二是事親至孝,老爹去世後哭瞎了一隻眼睛,用一隻眼博得孝名,用另一隻眼繼續為黨工作,這樣善於分配資源的幹部值得我們學習。

殷仲堪比較節儉,飯粒掉桌子上都要撿起來吃掉;他文章也寫得好,論述清楚;隻是在工作上格局太小,“綱目不舉,好行小惠”。勤儉的人往往做事不大氣。

王恭(都督青、兗、幽、並、冀五州諸軍事,兗、青二州刺史,鎮京口)、殷仲堪(都督荊、益、寧三州諸軍事,荊州刺史,鎮江陵)還有桓溫的小兒子桓玄形成一派,有皇帝做後台,反對和節製司馬道子、王國寶、王緒一派。

桓玄襲父爵南郡公,相當自負,以雄豪自處。有一次他去拜見司馬道子,道子兄喝高了,說話也就不講究了,當著眾人的麵問桓玄:“你爹晚年有賊心,對吧?”桓玄嚇得伏地流汗腿打戰,差點站不起來,所以和司馬道子鬥爭,他是積極分子。桓氏久在荊州經營,所以桓玄又和任荊州刺史的殷仲堪有摩擦。官場矛盾,各矛各的,各盾各的,沒有永遠的盟友,隻有永遠的好處。

王國寶是王坦之的兒子,謝安的女婿,但他不為謝安所喜,而是和司馬道子走得近。司馬道子和王國寶擅權一時,既侵犯了皇帝的利益,也侵犯了其他士族的利益,這叫上觸天條下犯眾怒。

王國寶當道,王緒經常在王國寶麵前詆毀殷仲堪,老殷很頭疼,於是請教王珣。王珣是王羲之的侄子,也是書法名家,有《伯遠帖》傳世。王珣教殷仲堪:“你常去王緒那裏走動走動,交談的時候一定要裝出談機密的樣子,讓王緒屏蔽左右,但是真要聊的時候還是那些醬油不鹹醋不酸的碎事兒,這麼折騰兩回,這倆王就鬧分裂了。”後來,王國寶果然聽說王緒和殷仲堪經常密談,有一次見到王緒就問:“你經常和殷仲堪在一起談些什麼呢?”

王緒隻能回答“醬油不鹹醋不酸”。王國寶心說:“醬油不鹹醋不酸是假,狗日的你立場不堅定才是真的。”於是殷仲堪用王珣的辦法成功地離間了王國寶與王緒的關係。玩都玩不到一起,腐敗都腐敗不到一起,穩定就很難維持。

皇帝司馬曜知道兄弟不可靠,但沒有想到老婆也不可靠。有一天他對張貴人說:“你已經三十了,有點超齡了哦,嗬嗬,我要選更年輕的MM。”本來是玩笑話,但張貴人沒有當玩笑聽,她果斷地采取行動,讓婢女用被子把大醉的皇帝活活悶死了。

司馬曜的兒子司馬德宗繼位,是為安帝。安帝登基時二十二歲,此人“幼而不慧,口不能言,至於寒暑饑飽亦不能辨,飲食寢興皆非己出”。有晉一朝,第二個皇帝是傻子,倒數第二皇帝更傻,司馬家就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