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桓溫廢立(1 / 2)

太宗簡文皇帝鹹安元年(公元371年)

大司馬溫恃其材略位望,陰蓄不臣之誌,嚐撫枕歎曰:“男子不能流芳百世,亦當遺臭萬年!”

術士杜炅能知人貴賤,溫問炅以祿位所至,炅曰:“明公勳格宇宙,位極人臣。”溫不悅。溫欲先立功河朔,以收時望,還受九錫。及枋頭之敗,威名頓挫。既克壽春,謂參軍郗超曰:“足以雪枋頭之恥乎?”超曰:“未也。”久之,超就溫宿,中夜,謂溫曰:“明公都無所慮乎?”溫曰:“卿欲有言邪?”超曰:“明公當天下重任,今以六十之年,敗於大舉,不建不世之勳,不足以鎮愜民望!”溫曰:“然則奈何?”超曰:“明公不為伊、霍之舉者,無以立大威權,鎮壓四海。”溫素有心,深以為然,遂與之定議。

王猛率兵三萬,後加兵至六萬,春發秋收,攻取鄴城,一舉滅燕。

消息傳到桓溫這裏,老桓肯定是羨慕嫉妒恨。羨慕的是苻堅對王猛的支持絕對夠力,嫉妒的是這個沒有良好衛生習慣的北方窮漢竟然奏此大功,恨的是朝廷上下苟且偷安,對自己北伐扯胳膊拉腿看笑話。

秦滅燕,北方東西合為一體,儼然當年晉滅吳之前的局勢。桓溫知道,要從苻堅、王猛手裏奪回河、洛、幽、並更是做夢都不可能了。怎一個鬱悶了得!

老桓有名言曰:“男子不能流芳百世,亦當遺臭萬年!”如今流芳的大路堵上了,遺臭的洞口卻開著,桓溫出口受阻,於是眼光向內擴大內需。郗超揣摩透了桓溫的心思,建議桓溫學習伊尹、霍光好榜樣,改選皇帝。

是年(371年)十一月,桓溫回到了闊別多年的建康,給褚太後打報告,請求廢掉皇帝司馬奕,立丞相司馬昱,而且把廢立的文告都準備好了,就等太後簽署。

褚太後平常沒事在佛屋燒香,看來佛教已經成為一種時尚在上流社會流行。褚太後倚戶看桓溫的奏表,看了數行就說:“我就說嘛,桓溫好不恙地回到建康,肯定是有大事。”女人敏感,搞政治的女人尤其敏感,做了太後的女人那就是最敏感。

褚太後異常冷靜,命人取筆過來,在桓溫的奏疏上加了這麼幾句話:“未亡人不幸罹此百憂,感念存沒,心焉如割。”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隻是表達對時世人生的無限傷感,這幾句可與陳子昂的“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媲美。

褚太後那意思是說:“你們這幫爺們兒真沒勁!”但是桓溫還是興致勃勃地完成了他的改選計劃。問題是皇帝“素謹無過”,怎麼辦?沒有最狠的,隻有更狠的,桓溫的改選辦就策劃說,皇帝陽痿,他的三個兒子血統不純。

司馬奕是真陽痿還是被陽痿,已經無從考證了,因為陽痿離婚的不少,但因為陽痿從皇帝寶座上下來的卻不多。“帝著白帢單衣,步下西堂,乘犢車出神虎門,群臣拜辭,莫不歔欷。”鳳凰落架不如雞,真龍下台不如蟲,司馬奕可憐兮兮的樣子定格在群臣的記憶裏,消失在建康這座陰氣頗重的古都外。

被桓溫推舉上台的皇帝司馬昱,其實一直以宗室王身份在朝廷打理朝政。元帝司馬睿時代是“敦總征討,導專機政”,眼下是“溫總征討,昱專機政”。司馬昱主政也就是凡事遷就桓溫,自己確實有不同意見,也絕不敢公開表達,如在北伐一事上隻能是悄悄扯後腿。但是桓溫在外,總以為這位王爺沒有主張就等於是自己的內應,這麼多年下來感覺還合作愉快,提拔一個軟弱的王爺做皇帝符合桓溫的利益,所以就把司馬昱這個搭檔推上去了。

當時有一個比較強悍的宗室王爺,就是武陵王司馬晞,桓溫很忌憚他。桓溫和當年吳國的諸葛恪一樣,在外麵打了敗仗,就在家裏靠政治迫害立威,他殺了庾氏、殷氏諸族子弟,並上表固請誅殺司馬晞,詞甚酷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