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來得最勤的中瀨都沒出現。他之後也隻是把再版通知郵寄過來,慢慢疏遠自己。自己一個人關在監獄裏,被大家逐漸忘卻。

在冬季的某一天,菊治覺得心如結冰般寂寞。看著自己映在單人牢房地上的影子,菊治知道天漸漸黑了。這種空閑的時間,本來正好用來看書或寫作,可菊治對著稿紙隻寫了幾行,就再也寫不下去了。

看來沒有充足的精力就寫不成小說。很多人認為創作小說屬於腦力勞動,菊治卻切實感到小說創作其實和極其消耗體力的拳擊運動一樣,同屬一種搏鬥的產物。倘若沒有充分的體力和精力,根本無法進行創作。

沒有熱戀冬香那個時候的充斥全身的創作欲望和氣勢的話,很難寫出小說。現在與其創作小說,不如丟下各種各樣的思想包袱,先讓自己的精神狀態安定下來,興許更為重要。

據說刑期確定下來,變成服刑的犯人之後,白天必須進行一些簡單的工作,菊治覺得索性那樣倒好,說不定自己的情緒能夠慢慢平複下來。

歎息、倦怠、後悔、悲哀,各種各樣的感觸輪番湧上菊治的心頭,然後接踵消失。就這樣過了一個星期,兒子高士突然出現在菊治麵前。

“你怎麼來了?”因為實在出乎菊治的意料,他不由得撲向用來隔開他們的有機玻璃窗戶。“您一切都好吧?”高士身穿羽絨服,脖子上圍著圍巾,他仿佛把外邊的寒氣帶進來一樣,哈著氣問:“父親,你不要緊吧?”“噢,總算還活著。”

菊治盡量虛張聲勢地點著頭,兒子高士直直地盯著他說:“我去聽了最後那天的判決……”高士停了一會兒,忽然笑了起來,“父親,你那天顯得好棒啊!”

自己在法庭上如此丟人現眼,兒子卻稱自己好棒,那究竟是怎麼回事?菊治呆呆地發愣,高士繼續說:“因為你無所顧忌地在那些看上去很厲害的人麵前,明確地說:‘不是!’”兒子高士這時吸了口氣又繼續說,“正如父親所說的那樣,有錯的、誤會的都是那些人。”

菊治原來覺得還很年輕、不懂人情世故的兒子,卻挺著胸膛說道:“說實話,庭審的內容我全部旁聽了。為了不讓別人發現我是您的兒子,我是在一個角落裏偷偷聽的,不過我覺得去旁聽是對的,我終於明白了您做的事情。”

兒子高士目不轉睛地凝視菊治。“父親您沒有做任何可恥的事情,您絕對沒做什麼不好的事情……”高士邊說邊斬釘截鐵地搖著頭。

“您把那個人殺了,的確不對。但那是因為父親成千上萬倍地愛著她,您一直把她看成是最重要的……”

菊治不禁垂下眼瞼。兒子的安慰固然令他高興,沒想到高士居然這樣理解自己,菊治感動得快要掉下眼淚了。

“如果非說誰不好的話,應該是那個人。她要求父親‘殺了我吧’,她自己就那樣死了,卻留下父親一個人如此遭罪,因此是她讓父親這麼痛苦的……”

原來還有這種想法,菊治聽到自己從沒想過的事情,露出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總之,父親才是被害者。”

由於年輕,所以兒子的語氣中充滿了堅定的自信。“不管父親判什麼刑,我都不會以父親為恥,豈止如此……我覺得您是我的驕傲。”這時,高士顯得有些害羞似的說道:“我想介紹您認識一個人。”

“介紹?”“對,是個女孩子,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