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北岡律師從錄音中選出最重要的部分,讓眾位聆聽的吧?錄音機中再次傳出兩個人持續的喘息聲,接著是“哎”的纏綿的聲音,同時聽到一句甜美的讚揚:“太好了”。讚揚聲中夾雜著“好不好”的男人聲音,菊治不禁渾身一顫。

那正是自己的聲音。說實話,菊治真想當場逃出去。

兩個人之間的秘密,就這樣在光天化日之下被眾人聆聽,這種天大的羞恥感令人無地自容。

菊治忍不住剛要站起身來,一下子聽到了“啊,啊”的連聲嬌喘,緊跟著是男人的聲音:

“不行、不行,住手!”這究竟是哪一個部分?難道是最初錄音的箱根那個夜晚的?菊治正在回憶的時候,突然傳來了冬香的叫聲:“唉……唉……殺了我吧……”法庭裏寂靜無聲,連聲咳嗽都沒有。這是最重要的地方,眾位都是這樣想的吧?這種鴉雀無聲的環境,讓菊治覺得更加難耐。“唉……”對又來逼迫的冬香,男人問:“你想死啊?”“對,就這樣殺了我……”

緊接著傳來了女子劇烈的咳嗽聲,與此相同女子大叫:“飛了,我要飛了……”錄音這時好像中斷了似的,一陣短短的空白之後,又聽見男人的聲音:“剛才,你說過殺了我吧……”女子還沒來得及回答,男人又問:“那樣死了也行?”這次傳來女子疲倦的聲音:“當然行了……”

兩個人就這樣偎依在一起了吧,又沉默了一段時間,還是男人問:“剛才我這樣掐你脖子,死了的話,就什麼都完了。”

“如果和你在一起就行。”“不過,那樣一來就回不到這個世界上了。”

那時,菊治應該在想冬香家庭的事情,冬香低沉而堅定地說:“我不想回來……”然後又說:“別讓我回來……”

錄音這時好像結束了,書記官再次伸手摁向錄音機的鍵盤。他摁的是快進,大概準備播放後麵的部分。在這期間,庭長、檢察官、辯護律師,都屏住了呼吸似的,默不作聲。雖說是重要的證據,刺激畢竟太強烈了。菊治悄悄瞥了一眼檢察官,隻見她秀氣白皙的麵孔一直低低地垂向下麵。錄音程序像是準備好了似的,書記官再次將錄音機放在桌子上。

這時傳來了衣服碰觸的摩擦聲,然後是女人模糊不清的聲音:“我想和你連在一起……”冬香的確說過這種話。由此看來,兩個人的私處已經結合在一起了吧。喘息聲就這樣持續了一會兒以後,“住手……”突然傳來了冬香的叫喊。這種尖銳的忍無可忍的悲鳴,應該是菊治親吻冬香耳垂時的聲音。冬香全身之中耳朵最為敏感,在做愛過程中,菊治隻要將嘴唇湊近她的耳朵,冬香總會瘋了般地叫喊起來。喘息聲變得更加激烈,再次傳來了“不行”的呢喃,然後是“太好了”的叫聲。眼下冬香全身已被挑逗起來,欲火熊熊燃燒,徘徊在“不行”的理性和“太好了”的感性之間,最後她終於忍無可忍了似的,發出了“太棒了”的叫聲。刹那間,巨大的快感傳遍了冬香全身,她繼續瘋狂地叫道:“哎、哎,掐住我的脖子……”冬香聲音中那種走投無路般的哀求,應該不是焰火大會之夜剛完的時候吧。那天晚上,在兩個人第二次做愛的時候,菊治的的確確和冬香結合在一起,他從上麵用雙手扼住了冬香纖細的脖頸。

就在冬香喉骨那種緊繃硌手的感覺在菊治一雙手掌上蘇醒過來的時候,錄音機裏突然傳出冬香低沉、悠長的呼喚:“饒了我吧,哎,要死了……”

菊治知道那樣冬香是不會死的。那樣一想,他不理冬香,“死吧”,他繼續用勁按了下去。在菊治的記憶蘇醒的同時,冬香呢喃:“我飛了……”然後又叫:“殺死我吧。”這時男人粗暴的喘息混了進來,之後,傳來了“喀吧”一聲低響。在錄音裏聽上去隻是一種單純的雜音,但那是冬香留在這個世上最後的聲音。在此之後,沉默持續了一段時間。因為在這之後不管再等多少時間,什麼都聽不見了。冬香是這個時候死的。知道這件事的隻有菊治自己。菊治慢慢仰起臉來,環視了周圍一圈——仿佛誰都沒覺得錄音要完了似的。“結束了。”菊治剛想說出口來的時候,在衣物相互摩擦的聲音裏,同時出現了男人的聲音:“喂……”菊治不由得向錄音機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