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之間,紫元宗已將婦人剝光,攥著她的衣服,暗想:『這幾件衣裳厚實的緊,無憂穿上,或能稍祛風寒。』那婦人隻剩一件肚兜蔽體,縮在床角瑟瑟戰抖,臉上神情驚恐萬狀。過了片刻,卻見紫元宗隻顧裹卷衣物,別無半點褻狎之意,店主人夫妻麵麵相覷,心中七上八下。
紫元宗收拾好包裹,順手又將床單扯出,無意間臂肘碰到那小女孩,登時將她撞到在地。那女童原本已嚇呆了,此刻陡然驚覺,立即尖聲哭叫,雙手揮舞著呼喊母親。她懷裏衣兜中塞滿了蜜棗和榛子,隨著身體晃動,都『劈裏啪啦』的掉到地上。紫元宗聞聲回頭,心裏一動,尋思道『妹妹吃了魚肉便嘔吐,想必忌食葷腥,這些素食果品正與她相宜。』想到這裏,一把抓住那小女孩,伸手將她衣兜裏的果子掏出--不過區區十幾個,紫元宗眉頭微皺,又撕開小女孩衣袖褲子,仔細檢視。
幾番折騰,小女孩受盡驚嚇,愈發哭得撕心裂肺。那婦人聽到女童聲調淒慘,再也顧不得其他,跳起來衝到紫元宗身前,一麵搶奪女兒,一麵又抓又咬,其狀猶如發狂的野獸。紫元宗右臂橫擺,左掌輕送,那母女倆便似斷線紙鳶一般摔入牆角。所幸女童跌在母親懷裏,倒沒受傷。而那婦人脊背著地,全身筋骨欲碎,赤裸上半身依牆坐著,立時便說不出話來了。店主人臉色淒然,跌跌撞撞撲過去,摟住妻子連連呼喊。
耳聞悲聲,目睹慘景,紫元宗卻毫無反應,隻顧彎腰撿拾散落在地上的果子。他的動作緩慢而僵硬,似乎被什麼東西暗中牽引著肢體。偶然一抬頭,他的臉孔恰好正對床框,那框裏鑲嵌著一大塊銅片,乃是尋常裝飾之物,隻是表麵平滑如鏡,光可鑒人,在昏黃的燈火映照下正灼灼閃亮。
刹那間,紫元宗愣住了,呆呆地站在銅片前,雙眼越睜越大,胸膛裏砰砰狂跳,莫可名狀的恐懼從內心深處油然而生。
隻見銅片裏清清楚楚映出一張臉孔:蓬頭垢麵,慘白如紙。那雙眼睛清明澈亮,隱隱噙著淚水,仿佛柔弱的小孩子絕望無助的眼神;而嘴角下撇,眉梢微顫,滿麵都是猙獰笑意,又像是歹徒作惡得手後流露出的那種心滿意足的凶相。這兩種截然相反的表情糅合在一起,顯得那張臉說不出的怪異可怕。紫元宗周身微微戰栗,豁然明白過來--那就是他自己的臉!
他不敢多看,硬生生將頭扭開,將所擄之物縛於臂上,穿上蓑衣邁步走出裏屋,再把外麵桌上的油布包裹提在手中。此刻天色陰暗,風號雨泣,四周響動都被風雨聲遮掩了。因此店內雖然吵鬧,卻並沒有街坊鄰居前來探究。紫元宗跨出熟肉店鋪,低著頭向鎮外而去。街巷裏空空蕩蕩,半個人影也看不到。但不知為何,紫元宗心裏發虛,如芒在背,不覺間越走越快,偶爾還回頭張望,臉上神情那樣的驚惶,就像後麵有什麼可怕的東西追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