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原是這樣一個貪心的人,什麼也給不了他,卻還想將他的溫暖留在身旁。
可是我能怎樣說呢?
我想說:樓西月,我自己也中了毒,根本不曉得怎麼醫好。
我還想說:我心底這樣難受,曾經親近的人要麼背叛我,要麼將要離開我,我應當怎麼辦?
這些話都不能說。
我已經將他放在身邊這樣久,怎麼還能這樣自私下去?
我說:“是。”
樓西月靜立了許久,忽然笑了笑,“我想也是這樣。”
他俯身,定定地看著我,抬起袖口在我眼角邊拭了拭,“既然如此,我在這裏陪你到帝姬大典。”
他在我額上彈了一計,“說實話,你這樣笨。我真的想不出怎麼會有人放心把江山交給你。”
暮鍾敲響。
眼下是春祭的第四日,大殿四方燃了青煙,漸漸升騰至雲海裏。
風將他的發絲揚起,依舊是含笑的容色,眸中卻尋不到一絲笑意。
我額角生疼,有些眩目,與他道:“我記起來有些事要與帝君交代,晚些時候再來北苑尋你。”
語罷,慌忙離開。
回到偏殿中,自包袱裏尋了顆百靈丸吞下定了定神。
聽見輕輕一聲“啪”,回首見著樓西月先前送我的那隻皮影人落在地上。
是隻羽扇綸巾的書生。
心頭跳了一跳,方才的陰霾再次席卷而來。
我閉眼灌了幾口茶水,想分散一下心神。可是一閉眼,腦中全是樓西月。
他的模樣我記得這樣清楚,暮色打在他青色的織絲錦袍上,微微挑了眉,安安靜靜地注視著我,低聲說:齊香,我從未見過你這樣傻的姑娘。
“自始至終,我不過是個局外人,是麼?”
我用手捂上眼睛,眼淚止不住地掉下來。
為什麼我會這樣傷心?
我想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繼位以後,從此與師傅、三公天涯相隔,我再也見不到樓西月。再也不能同他坐在酒樓裏對酒談笑。再也不能同他一道駕馬遊曆。
不能繼續想下去,我倚在榻邊失聲哭起來。天地間,隻有我一個,再沒有可以依靠的人。
夜深至亥時,月色泠泠。
我起身走至北苑,輕輕推開屋門,見著樓西月已然瞌著雙眼倚在榻中睡著。
他沒有寬衣解發,榻邊橫七豎八擺了幾個長頸酒壺,身上有淡淡的酒氣。
我坐在榻邊,用手輕輕地順著他的額角描繪他的輪廓。
帳幔被風吹起,銀白的月色打在他的側臉上,我頭一回這樣仔細地看他,光線正好。
這樣看了許久,我想將他的樣子記住。
窗子被風乍地吹開,突得一聲響。
我欲起身將窗子合上,被人一把捉住手腕。
他另一隻手攬住我的腰收力,翻了個身便將我壓在身下。
我還未來得及出聲,他已經重重地吻下來。
他將我抱得這樣緊,好像要揉進身體裏。唇順著眉心,漸漸向下,含住唇瓣深深地吮吻,唇齒相依,口舌交纏,急切而熱烈,唇舌上都是他的味道,讓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這樣不知過了多久,他的指尖撫上我的麵頰,細細摩挲。唇依舊貼住我的,輾轉舔噬。
我想忍住不哭,淚水依舊順著眼角劃下來,欲抬手拭去,手卻被他牢牢捉住。
他沒有睜眼,唇觸到我頰邊的水澤之時,身子微微一滯,遊移向上將淚水輕輕吻去。將我整個抱在懷中,輕聲道:“你記不記得,彼時我也這樣抱過你,睡在公主榻上。”
他這樣一說,我愈發掉淚得厲害,別開臉埋進枕帕裏。
樓西月伸手扶著我的頭,抵在他胸膛上,吻著我的頭發,低聲一歎,“傻姑娘,這樣容易哭。我就抱你這一個晚上,嗯?”
我閉上眼,倚著他,他的發絲拂過我的額頭。
眼前逐漸綻開綺麗的煙霞,像是落日之前僅餘的一角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