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西月十分配合地吟了首《憶江南》,“花落盡,寂寞委殘紅。蝶帳夢回空曉月,鳳樓人去謾東風。春事已成空。”
連我這個隻守著那首《詠粽子》過一輩子的人,都能聽出來這首詩是多麼地傷感,多麼地意有所指地點出了陸小月目前獨守空房的悲涼。
我不相信:眼前陸小月將劍架在我脖子上,如此千鈞一發的時刻,樓西月吟了這麼一首催人奮進撩人熱血的詩,是件巧合的事。
陸小月聽了這首詩,如願以償地怒了,叱了一聲,“你們這些人,日日在人後嚼舌根。今日我不教訓教訓你,你便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我渾身顫栗,出師未捷身先死啊身先死。
就在陸小月那一劍將將要送我去輪回之時,眼前飛過一隻粽子,她稍一分神。我隻覺得有人一把拉起我的手,聽著樓西月與我道,“跑~~”
樓西月健步如飛,攬著我的腰一路狂奔。察覺到後頭一陣凜凜劍風,我回頭,陸小月執劍直直向我刺過來。樓西月推開我,聽到“嘶——”一聲,他手臂被劍刃劃傷,滲出些血痕。陸小月咬著唇揮劍砍來,樓西月一把拉著我將將避過。
我急了,“樓西月,你怎麼不製住她啊?”
樓西月身輕如燕,樓著我飛於空中,踩著屋簷往賀府跑。
待到往前走了些路,我回頭瞅了瞅,沒見著陸小月追上來,才稍稍鬆了口氣,“這個陸小月真是個刁蠻丫頭。你方才怎麼不治治她?”
他扯下衣袖將傷口粗粗包住,“她一個女人,我總不能動手打吧。”
我瞥了他一眼,哼唧道,“你倒是真曉得憐香惜玉啊。”
回到賀府,我拿出藥匣子替樓西月上藥,歎道,“我徹底明白為什麼賀庭之要吃回頭草了。那樣一個溫柔的蘇婉兒同這樣一個潑辣的陸小月,簡直是雲泥啊,雲泥啊。”
樓西月抬眸掃了掃我,道,“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愛溫柔似水的。世間女子皆有可愛之處。”
我鄭重與他道,“不錯不錯,你領悟得很透徹。”
他眸中燦然,望著我饒有興趣地笑道,“自然,最不靠譜的我都見過,比起她來,陸小月已經好多了。”
我讚道,“你果然識女人無數,為師佩服佩服。”
替樓西月包好之後,我出了屋門打算回屋睡覺。靜夜如斯,院中斑駁疏影。這樣一個引人遐思的場景下,我見著那圓月正中,屋簷上頭有一道清影。
那清影微微晃動,步履不穩。襯著月光那麼一瞧,好似是陸小月。我心驚肉跳了那麼一下,立馬掉頭回屋去尋樓西月。
推門而入之時,樓西月已經躺平。我緊張道,“樓西月,我在屋簷上見著陸小月了。她不會是方才被咱倆刺激了一番,眼下要跳樓尋死吧。”
語畢,我將他拉起來,一麵往院中走,一麵指著屋簷上的人影,“看,就在那,你快帶我飛上去。”
我同樓西月走近陸小月身旁時,才悟到:我看走眼了。
她手中抱著一大壇酒,喝得醉意盎然。我扯了扯樓西月的袖子,“眼下你發揮作用的時候到了,將她抱下去吧。這樣在深夜裏買醉,一不留神,人家還以為嫦娥娘娘在跳豔舞呢。”
樓西月歎惜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多情總被無情傷。”
陸小月嘴中喃喃說著些什麼,漸漸她眼眸迷離,撲朔撲朔落下淚來。見著白日裏那個英姿颯爽的小女子如今卸了外殼,如同小獸一般獨自舔著傷口,看著讓我心內很不是滋味。
她仰首大灌了一口酒,含糊不清道,“賀庭之,我陸小月錯看了你。”
我本著同是女人、且同樣都身處於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的錯誤階級立場,對陸小月產生了找到了組織的歸屬感,走到她身邊,安慰她道,“其實你現在心裏的痛,我懂的。”
陸小月嗚咽道,“我們回到西域去,難道不好嗎?”
我拍了拍她的肩,“他負了你,你何苦要這樣癡心?不如也去外頭尋個相好的。以後與他橋歸橋,路歸路,恩斷意絕。”
樓西月在旁端看著我倆,索性也撩了袍角坐到我身旁。他低聲在我耳邊提醒道,“你勸歸勸,別教唆她紅杏出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