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兩天裏,我特別怕上班主任的課,老感覺欠著班主任的錢很不是味道,麵子和裏子都掛不住,班主任在課堂上提倡:“為了衝刺高考,全班都要買《黃岡100全科練習題》。”我被迫再度給爸電話。
“爸,我手裏真的——沒有錢了,我看病都向班主任借了——借了三十七塊錢了,你下午有空給我彙錢嗎?”我的聲音顯然有些顫抖,一句你下午有空給我彙錢嗎?這麼“沒上沒下”的“指定”,我還是第一次。
爸那邊聲音很吵,但他的嗓門很大:“你知道去銀行要排多長的隊嗎?有空我給你彙錢過去,一點都不知道同情我們……”
上課的鈴聲響了,我卻沒有了反應。不知道同情,這句話不停在我耳邊盤旋,誰有同情過我啊,誰知道我是怎麼過來的嗎?在親戚們眼裏,不管我怎麼看臉色,怎麼去努力,親戚們都看不起我,我八歲就懂得什麼是尊嚴,什麼是檔次,什麼是尊卑,我是親戚們眼裏的孬貨,任他們去嘲笑,任他們去看不起,我走在哪裏,都會被別人指著我的脊梁骨談笑我,有誰知道,又有誰知道我和我姐姐的痛苦在哪裏,我癱坐在地上哭起來了,那一刻,我起了念頭......
在班上,我有三個同樣愛好的朋友,差不多都是同一個褲襠的,但是我們的愛好都是很儒雅的,愛書法、愛國畫、愛文字,在別的同學眼裏是格格不入,但是我們4個關係好到即使是藕斷也可以絲連。在他們三個身上,我有一個計劃。
找到了合適的機會,我問第一個朋友借了100元,說我要買《黃岡100全科練習題》,錢不夠,不敢動自己的生活費;問第二個朋友借了100元,說我要回家問老爹拿錢,半個月後還給他;第三個朋友借了100元,說我生活費不夠了,希望能幫助我一下,為此我還特意囑咐他們不要說我借錢,因為我是一個愛麵子的人。他們三個為此也保密了,互相不知道我借錢了。
當天下午,我向第二個朋友說我下午要請假回家拿錢了,不要告訴任何人,之後我便去了趟辦公室,告訴班主任我要請假回家拿錢,班主任很利索的批假了,這個計劃一切在我掌握之中。當班主任在簽請假條的時候,我要求宿舍長能不能把宿舍的鑰匙給我,我拿衣服。班主任開始懷疑了起來:“你回家拿衣服幹什麼?”我很有道理的說:“我衣服都是上個星期穿的,我們一般是一個月回家一趟,我基本都是帶上好多衣服在宿舍,每月回家拿給父母洗,這次回家不如先帶點衣服,省的月底放假又是一大包!”班主任才鬆開了眉頭,準許了我。
包裹裏,有學校獎給我的筆記本,我的衣服,還有幾本教科書,11月份的北方,到處都彌漫著大霧,校園的環境也是如此的朦朧,陰暗潮濕的天空,縈繞著老師的講課聲,我想回頭再看一看我的學校,都需要莫大的勇氣,因為我想做的果斷一點,一直不肯回頭,走出校門之後,為了釋放積壓在心中的畏懼,我緩緩的抬頭看著盡頭,卻被林林總總的房子給擋住了視線,我不知道下一個方向在哪裏,但是我很明白,麵朝火車站的方向走去,拿著我騙來的三百元錢,買了一張去江陵的火車票,登上了南下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