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張氏對陳張氏的咒罵習以為常,她不欲與之糾纏,把手裏的東西往上提一提,“娘,這是我哥給的肉和糕點。”
看著陳張氏手裏的東西,陳王氏滿腔的怒火瞬間熄滅,更為神奇的是,她變臉還變得極其自然,沒有絲毫尷尬。她一把拿過來,巴拉出一大塊油汪汪的肥肉,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起碼能熬一大罐豬油,還有一大碗油汪汪的油炸。
明明已經得了大便宜,陳王氏還要占口頭上的便宜,“這麼一塊肉,熬過油就沒了,也不知道稱點瘦的,又不值幾個錢。”
陳張氏麵上還是帶著得體的笑容,隻是出來的話就不怎麼得體了,“娘,就這麼一塊肉,要九十呢,還有那糕點,三十文。您瞧,我哥供我們娘三吃喝,帶得搭東西,我都不好意思了。”言外之意,你好意思你就繼續下去。陳張氏完,不再理會陳王氏,自顧自往裏走。
陳王氏仿佛被人捏住脖子,一下子卡殼,憋得滿臉通紅,卻再也不出一個字來。
陳張氏走過隻建了半拉的二院門,進入二院,迎麵走來陳月珠。兩三個月前,還能和朱文媚走一塊兒情同姐妹的姑娘,這會兒,灰撲撲的,哪裏還有一分當初的樣子。
要這個家,最想念梁毛花母女三人的,非陳月珠莫屬。自打那三人離開陳家之後,陳月珠的地位直線下降,都快低到當初陳月荷那位置了,什麼髒活累活都讓她幹……
這也難怪。陳王氏慣常隻磋磨兒媳婦和孫女,梁毛花母女仨不在了,陳張氏母女仨總是往鎮上去不在她前言晃,陳鄒氏是新媳婦,兒子疼著呢,黃紅梅從來不是她能拿捏的,懷孕後更是變本加厲,唯一能拿捏的隻剩下陳李氏和陳月珠,而陳李氏慣會偷奸耍滑……
“三嬸,回來了。蝴妹蝶妹。在鎮上住得還習慣嗎?”陳月珠的示好有點生硬。
“有舅舅舅娘疼。她們舒坦著呢。”陳張氏恬不知恥地把自己擺在梁毛花及陳月牙同一邊,對陳月珠也同仇敵愾起來,當初,陳月珠和她娘可沒少奴役梁毛花母女三人。隻是。她明哲保身慣了。所以並不會對陳月珠什麼厲害的話討嘴皮子上的便宜。
“哪有空,我去看看她們,怪想念的。我得了個新花樣。順便帶給她們。”
陳月珠那點道行,到陳張氏眼裏,根本不夠看。“這倒不用,她們舅娘自己就會畫花樣,繡都繡不完。”想去我娘家長臉,找門路,沒門兒。
陳月珠猶不放棄,“都有什麼花樣,我改去接一兩個。”
“哪用這麼麻煩。”陳張氏一副慈愛的樣子,握住陳月珠粗糙的手,“回頭,三嬸給你拿幾張漂亮的回來。”完,就放開手,也不管陳月珠的臉白了又紅,紅了有黑,回西廂自己屋裏。
陳月珠曾經多囂張啊,多梁毛花母女仨呼呼喝喝,隻是今非昔比,她也不得不學會做伏低,隻是這也能沒討到好。
她即將及竿,該定親了。她偷聽到陳王氏和她娘的話,好像要把她許配給一個瘸子,隻因那瘸子給的聘禮夠多,她娘竟然也同意,要不是姑姑陳生梨的親事還沒落定,早就搬到台麵上講了。
原先,她還有過美好的憧憬,因為她也曾經光鮮過,那手嫩得跟水蔥似的,隻是被奴役了兩三個月,她的手已經糙得跟老嫗一樣。她不敢再肖想什麼富貴之家,隻求能嫁給正常人家,可是瘸子……
本來最該抱希望的姥姥家,更不堪,竟然想讓自己嫁給那個傻子表哥。
這段時間,她一有空就往外走,以期邂逅一份屬於自己的因緣,隻是,談何容易。
年前,五裏鎮就屬花燈街最熱鬧,她去了,結果遇上光彩照人的陳月牙。她一時拎不清衝過去要像以往一樣教訓陳月牙,憑什麼這賤人該幹的活兒全都落在她身上,結果被陳月牙身邊的人攔在幾步之外,而過去被自己踩在腳底的陳月牙看著自己仿佛看地底泥一樣憐憫……她憤不過,陳月牙看中的花燈她都要了,誰知,陳月牙也不與她爭,結果因為沒錢付賬,她隻好灰溜溜地跑了,身後傳來的哄堂大笑,令她羞憤難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