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老僧急道,“可是其他宗派肯定是不會退的,仍然會按計劃攻擊,若隻有我派撤退……況且就算回去,大將軍那裏也不好分說……”
“夠了,不必說了。”見善厲喝一聲,指著老僧鼻子罵道,“你這老貨,胳膊肘子盡向外拐,別家怎麼樣,關我們何事?就算他們都死絕了又怎麼樣?難道還敢來找我寺複仇。見正,你若是不肯走,那就帶著你的徒弟留下來。至於其他人,我見善必須帶回寺中。就這麼定了。”
見善說罷彈身站起,帶頭依原路往回走去。那位被他厲聲斥罵的老僧,臉上紅色漸漸退去,他突然問圍在身邊的徒弟道:“我等性命是小,我寺名聲是大,這就是大義所在。諸弟子,敢不敢跟為師一上絕地,降妖除魔,替我佛願寺爭回那份尊嚴和臉麵?”
“願隨師父前往,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身邊六位弟子齊聲喝道。
“好!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老僧悍然轉身,輕功運轉,往前方山峰如風而去。眾弟子毫不遲疑地跟上。
二三百丈高空中,清風陣陣,蕭靖宇三人衣袂飄飄,眼神瞧著地麵,默然無語。
良久,蕭靖宇歎道:“義之所在,道之所在,那一位老僧和他的弟子,都稱得上‘高僧’二字了。”
觀星真人點點頭,“確是高僧。相比之下,那見善實在夠差,怪不得二十年都無法突破到培元之境。這一次,他又錯過機會了。唉,也許他一輩子都無法踏入這個境界。想想,也是可悲。”
“真人怎會替這種自私的家夥說話?”蕭靖宇詫異道。
“我與他是老相識了,從十六歲到五十六歲,整整四十年龍爭虎鬥,可以說比了一輩子,為師門,為名聲,到頭來,我堪破了迷茫踏入仙道,而我這位亦敵亦友的同伴,卻空蒼了眉須。想到這些,我就不情不自禁地為他悲哀。”觀星真人仰首望天,“我和他都有最好的修行資源,可結果卻是兩樣,實在讓人唏噓啊。”
蕭靖宇沉默。
人性的複雜,他這時又多感受了一層。天心宗和佛願寺自同為三天頂尖三派之後,就彼此相爭相鬥,幾百年下來,已經是仇深入骨,不可化解。
而如今,佛願寺因貪毒狂妄而自取敗亡,兩派尊長一者入仙道,一者仍沉淪輪回之中,差距之大,不可彌補。
可入仙道的真人,此時想著的卻是堪不破迷茫的立場對立的老友的結局,為他傷悲……這勝敗對錯之間,究竟證明了什麼呢?或者說,參與者在其中追尋什麼呢?
想了半天,蕭靖宇隱隱有得,卻又無法用清晰的語言說出來,那種感覺,隻在他心間。
“真人不必為他哀歎。便是父母,也無法幫孩子一輩子。世間已給了他最好的條件,他卻仍然無法得到您這樣的收獲,那問題,就隻能在他自己身上了,怨不得別人。”蕭靖宇和聲勸道。
老道笑了笑,“到讓你這毛頭小子勸起我來了。老道的年齡,可是你小子的三倍。”
蕭靖宇聞言笑了笑。
這時子敬突然問道:“蕭靖宇,若是你及時趕來,會救那些被賊禿拋棄的人嗎?”
“當然。”蕭靖宇毫不遲疑地點頭,“為何這樣問?”
“不告訴你。”原本神情有些哀傷的子敬頓時高興起來,眼睛眯成一彎月牙兒,閃著溫柔欣喜的光。
觀星真人瞧了自己徒弟一眼,無聲歎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