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方,我們從樹林上麵縱躍過去吧!因為在下麵穿行需要三個時辰。”

“好。”

兩個人飄晃而起,譚方看著一望無際仿佛從山頂瀉下滾滾綠濤般的樹林,眼睛發眩,不知何處是盡頭,恍若在最長的衝天之浪上麵劃掠……經過兩次調整歇息,他們縱躍到了樹林的邊沿,這裏,透過雲霧,山頂隱約可見。

譚方認為難關闖過,就一邊走一邊對淩雲說:“費勁的地方沒有了吧!”

“還有兩個。”

“我真不明白,你父親武功蓋世,有什麼可怕的呢!有必要設這麼多連神仙都畏懼的障礙嗎?”

“有沒有必要你以後會知道的。”

淩雲的話讓譚方難解,也無暇細問,因為轉過幾棵大樹沒路可走了,通向頂峰的是一個筆直的圓形的翹滿尖石的山柱。

淩雲逗趣地問:“譚方,覺得它怎麼樣啊!”

“覺得它挺費嗓子,你是不是又要大喊讓上麵的人別放傷害咱們的東西啊!”

譚方詼諧的回答逗笑了淩雲,解釋說:“我把聯係用的響箭不知丟在那裏了,沒辦法,隻能用喊聯係。”

“那你喊吧!”譚方忽然想要逗得她笑容更盛,自己也隨之拋卻許多煩憂。

“你怎麼有點壞啊!"淩雲輕輕地捶他一拳,笑容果然更盛,說:"聽著,我要喊了,哎!我回來了,不許放飛石,扔下兩棵長繩!”

譚方在她的喊聲中暗暗心驚,皺著眉頭想這個山柱高達三十多丈,無論什麼樣的高手在縱躍時都要拚盡全力,上麵一放飛石,必死無疑……誰若是攻打日月星宮,誰就是連日月星宮都看不見就已死去,由此可知日月星君淩垠堪稱蓋世奇才,隻可惜心術不正狡詐卑劣,否則,武林將出現一個無比英明的領導者。

兩棵長繩從山頂垂下來,譚方淩雲各握一棵飛快地上了山頂,隻見四周擺有幾十輛飛石車,數十人跪地向淩雲施禮。

“起來吧!”淩雲的這句話算是對他們鬆下長繩的獎賞。

“是!”眾聲齊響擴散出很遠。

淩雲帶著譚方走到山頂的西角,此處,五根碗口粗的鐵柱深紮於岩石之中,柱頂都有掛環,掛著五棵通向對麵山峰的長長的鐵鏈,風吹鏈響飄蕩如藤。

“譚方,你應該知道這五棵鐵鏈通向何處吧!”

“日月星宮。”

“沒錯。如果有敵來犯,踏上這五棵塗滿油脂的鐵鏈,對麵隻需一個火把就能製敵於死地。”

“若是敵人不踏上鐵鏈,將它砍斷,日月星宮可就變成絕地了。”

“日月星宮永遠都不會變成絕地,因為它有兩個通向外界的地方。”

譚方點點頭,算是對日月星宮的設計佩服的五體投地。淩雲雖然看不見他的神態,卻能意料出來,於是,臉上顯露出幾分傲氣。

一陣狂風吹來,鐵鏈響的如同無數此起彼伏忽遠忽近的鈴聲,晃動的顫悠悠軟綿綿仿佛隨時會斷裂……

“譚方,你拉著我的手走到對麵的日月星宮吧!”淩雲的話語中充滿了柔情,因為這是她愛的夢想,希望能和自己心愛的人在鐵鏈上帶著甜蜜的感覺走向日月星宮。

“好!”譚方明白她的意思,所以回答的很動情。

淩雲幸福地伸出手,譚方緊緊握住,拉著她踏上鐵鏈,憑著超卓的輕功,他們走得緩慢悠然,體會到鐵鏈最大程度上的顫蕩,心血似乎也

隨之起伏。淩雲雖然看不見譚方,但是仍頻頻把臉轉向他,仿佛在深情的凝望。

她的每一次轉臉,譚方都用愛憐的眼神回應,手隨之緊緊地握一下她的手,她的手也用相同的方式回應,彼此漸漸有了默契,手與手能夠同時用力,握緊,晃動,鬆緩--這瞬間而成又瞬間結束的連續動作,使她心醉,使他傷感,原因是她的眼傷,高婧的吉凶難測。

日月星君淩垠挺立在日月星宮的牌樓前麵,盯著五條黑色的長長的鐵鏈上那兩個越來越近的白色身影,其中一個像自已朝思暮想的寶貝女兒,另外一個是男的,拉著女兒的手,他是誰?淩垠的腦海中忽然冒出一個名字--譚方!

隻有這個譚方才能利用與陸嬋的師徒關係,打動女兒的心……淩垠想著想著,臉上浮現微妙的笑容。

前麵的鐵鏈越來越短,譚方可以看見日月星宮裏麵露出的一些樓閣了,造型都很精美,再加上繚繞的雲霧,如同模糊的仙境,其中高聳的牌樓最清晰。

日月星宮的牌樓是青色的,鑲有綠龍吞紅日,白鳳繞黃月,顯得特別美觀氣派。牌樓前站著一個身材魁偉的紅麵大漢,頭戴玉冠。譚方知道他就是日月星君淩垠,想起下落不明的師父,望著眼纏藥布的淩雲,不禁百感交集,似乎有許多話要對淩垠說,卻不知從何說起。

兩個模糊的白影漸漸清晰了!高興的想凝神細看女兒的淩垠忽然愣住,盯著女兒眼上的藥布,疑怒同生,忍不住,飄身躍起--快得讓譚方沒反應過來。隻覺拉著淩雲的手臂一麻,立刻鬆開,淩垠借機握住淩雲的肩膀,轉身縱向牌樓。

淩垠的身手之快,令譚方目瞪口呆,覺得他的武藝比師父要高出一倍,比一清道長雪眉佛了然秦日還有佛魔要高出四五倍,真不愧天下第一高手!

淩垠淩雲落在牌樓下,淩垠心疼地注視著女兒眼上的藥布,憤怒的問:“是誰傷了你的眼睛!告訴我,我要讓他粉身碎骨!”

淩雲微微一笑,柔聲安慰父親說:“我的眼傷不算特別厲害,您一定能治好,傷我眼睛的人已被我殺死了……”

淩垠餘怒難息,打斷女兒的話,“他是哪個門派的?告訴我,我要讓他所在的門派消失於武林。”

這時,譚方下了鐵鏈走向牌樓,聞聽此言,心裏說你淩垠真是一個狠毒至極的人,怎能和寬容大度的師父陸嬋相比。

淩雲聽見譚方走過來,立刻轉移話題,介紹說“父親,這是譚方,是我母親的徒弟,是他在我最危險的時候救了我。譚方,你快叫伯父啊!”

譚方不願對這個討厭的人有任何尊稱,於是裝出一副羞澀難言的樣子。淩垠飛快地掃他幾眼,說:“你不能和我叫伯父,應該叫師伯,因為你師父是我的師妹。”

“你快叫師伯啊!”淩雲催促著譚方,覺得他在父親麵前一聲不吭有失禮貌。

譚方暗想要是再不出聲,淩雲就要急了,便違心的向淩垠笑了笑,說:“師伯,您好。”

淩垠神色淡然地點點頭,說:“我們去裏麵吧。”

譚方隨淩垠淩雲走進日月星宮,望著石徑長廊花草竹樹,還有樓台亭閣小橋流水,這一切都襯罩在飄渺的雲霧中,都點綴著許多起落如在無人之境的白鶴,不禁感歎這裏真是比仙境都美!

忽然,一個威猛英俊的黑臉青年男子在不遠處的小樓窗內望著他們,對譚方是仔細打量,對淩雲的眼傷即驚駭又關切。譚方發現了他,對他的相貌有幾分讚歎,同時,對豎立在窗內的霸王槍很感興趣,覺得那閃亮的槍尖猶如一棵晶湛的寒星。

淩垠把淩雲譚方帶進藥房,讓淩雲坐下,他輕輕地解開藥布,一見眼角的針痕,立刻愕然地說:“你中的是曲魔的針弦,她不是在二十年前跳崖死了嗎!怎麼會……”他百思不得其解。

淩雲解釋說:“父親,曲魔跳崖後並沒有死,和她一起活下來的有佛魔狂魔劍魔飛魔酒魔悲魔,還有書畫萬裏棋展天穹斜冠道彎體僧等許多魔頭,在這二十年中,他們又偷偷的網絡了許多人,並且和太子勾結在了一起,佛魔成為太子府的總管……”

聽得驚呆的淩垠忽然緩過神來,打斷女兒的話,“先別說了,我給你上藥。”

這時,譚方忍不住插了一句,“師伯,淩雲的眼傷好治嗎?”語氣中充滿了期待之意。

這小子對我女兒真是太關心了!淩垠仔細看他一眼,說:“治好沒問題,隻是看東西可能要比以前差點。”

淩雲急切地問:“差多少?”

“一小點,要是差得多,我能說嗎!”

“差得多或者瞎了,我也不怕,因為……”淩雲故意把話停住,臉朝著譚方站立的方向笑了笑,此舉不言自明。譚方立刻臉色羞窘,淩垠則麵無表情。

淩垠從一個藍匣中取出兩個黃瓷瓶,讓淩雲抬起頭,先後用兩個黃瓷瓶給她的眼睛上麵滴灑了藥水,然後一邊纏藥布一邊叫外麵的小童進來,說:“你去告訴風雷神,讓他上鷹澗峰找尋眼睛被曲魔針弦所傷的草藥。”小童應命出去了。

淩垠纏完藥布,眨了眨發直的眼睛,問淩雲:“你是怎麼知道那麼多魔頭沒死,佛魔當上太子府總管的?”

“這要從譚方說起,他由於跟著我母親學武,家中的未婚妻被太子看上了……”

淩垠驚異地望著譚方,打斷女兒的話,問:'你的未婚妻是一個高官的女兒吧?"

“已故丞相高敏之女。”

“高敏……我想起來了,他和你父親譚勳是生死之交,名聲都很好,特別是你父親威震天下,令英雄豪傑仰慕,所以我師妹才收你為徒。你能告訴我怎麼和雲兒結識的嗎?”

“我和淩雲是在千裏樓結識的……”

淩雲怕他說的散亂難分主次,就打斷他的話,說:“父親,您還是聽我說吧。太子為了謀取譚方的未婚妻高婧,讓譚方去長沙做官,暗地裏派魔頭們截殺。令我奇怪的是魔頭們也截殺程憑鄭從容,我曾幫他們殺死酒魔。譚方殺死了飛魔。千裏樓上,我和程平鄭從容他們還有譚方高婧被群魔圍住,爆發一場惡戰,結果程憑被殺,鄭從容被俘,我譚方高婧三人脫逃。為了救被俘的鄭從容,我和譚方撇下高婧身入魔穴,結果被佛魔用掌打傷,魔頭們為了趁這個機會殺死我們,就不斷的追擊。我和譚方曆盡磨難僥幸生還,還先後殺死了追擊我們的劍魔曲魔棋展天穹斜冠道。不料節外生枝,太子派出追殺我們的二十名護衛被我們策反後,慘遭魔頭們的毒手,可太子卻向這二十名護衛的所屬門派造謠說是我們殺死的。其中有一名護衛叫秦雷,是劍神秦日的兒子。秦日為了報仇,帶著一清道長雪眉佛了然在半路上截住我們,我們向他們說明事情的真相,他們半信半疑,讓譚方三天後隨他們去長安和太子對質。父親,我希望您給譚方出個主意,並盡快的治好他的掌傷。”

淩垠想了想,說:“做賊心虛的太子肯定要利用對質把譚方還有秦日他們一網打盡……我給譚方出的主意是:我派人去長安把太子抓送到秦日他們麵前,你(譚方)和他對質,怎麼樣?”

譚方一聽,覺得太子和淩垠比真是小巫見大巫,這個主意挺厲害!隻不過……他向淩垠說出了為難之處,“您的主意我很讚成,隻是我對秦日他們發誓說三天後一定……”

淩垠仰頭一笑,打斷譚方的話,“你怕到時不去會失信於他們,對吧!這好辦,我寫一封親筆信,讓人送給他們,就說你的掌傷需要半個月才能治好,如果半個月後他們見不到你,那就是我日月星君不得好死之日--這就是我在信上衝他們發的誓言,你看如何?”

譚方沒想到淩垠會對秦日等人發出這樣的毒誓,由此可見他因淩雲對自己是無比真誠的,真不知該用什麼樣的話做答謝之詞,隻能顯露出感激的笑容。

淩雲聽著父親的誓言,猜到了譚方的表情,所以對父親非常佩服。

淩垠見此情景,得意的神采在平靜的眼中一閃而過,說:“既然我的主意譚方很讚成,就開始辦吧,明天我派風雷神尋作獸和霍征去長安抓太子。現在譚方你隨童兒去竹院等我。”

話聲未落,小童走進來,衝譚方點頭致意,意思我們走吧。譚方向淩垠施禮告別,然後深深望了一眼衝著自已微笑的淩雲,隨小童轉身離開藥房。

淩雲思量譚方已經走遠,臉上的笑容轉為沉靜:“父親,我覺得您想在譚方這件事上做文章。”

“不,我是在為你做文章。”淩垠慈愛地望著女兒。

“我不明白。”

淩垠拉把椅子坐在女兒旁邊,說:“我曾經想過,我若有兒子,我就幫他擁有天下,若有女兒,我就幫她挾製天下。現在,你愛上了譚方,挾製天下的機會也就來了,明天我派尋作獸霍征先去暗殺武昌王,然後去長安暗殺皇上太子,到時候天下必將大亂。憑日月星宮之力憑武昌王的將領們都對我佩服的五體投地,我們完全可以取代武昌王,把太子的醜行昭告天下,揮師直取長安,我相信譚方能聚攏住他父親的許多舊部,到時候,天下就沒有可以和我們抗衡的力量了--這就是我為你做的文章,你覺得怎麼樣?”

淩雲搖搖頭,她沒有想過這麼多,現在,也不願去想這麼多,於是低聲說:“父親,我覺得莫說天下,就是這個江湖也不見得就能被我們征服,因為高手如林人外有人……”

淩垠不高興地拍拍女兒的肩膀,說:“我看你是被魔頭和天外四友們嚇住了,哼,他們在我眼裏算得上什麼!你看我怎麼收拾他們,靜等尋作獸霍征把武昌王皇上太子這三個天下最大的腦袋提回來!”

淩雲忽然想起什麼,慌忙告誡父親,“我在程憑鄭從容他們半路上遭魔頭截殺這件事情上,發現日月星宮內有太子的線人,否則,程憑鄭從容絕不會遭到截殺。您告訴我,是誰把譚方奉皇命去長沙這件事透露給您的?”

淩垠凝神思索片刻,說:“誰會是太子的線人呢?向我透露譚方去長沙的人是尋作獸,他的消息來自於皇上的寵信太監楊任……尋作獸與皇上有殺父之仇,決不會去做太子的線人,別人誰有嫌疑呢?”

“父親,線人不除,尋作獸霍征刺殺皇上太子就是自投羅網,因為魔頭們都聚集在太子身邊,尤其是那個佛魔,詭計多端,武功在尋作獸霍征之上。”

“魔頭們雖然實力比尋作獸霍征強大,但若論耍詭計,佛魔不如霍征,他的城府之深有時連我都看不透……我想好了,尋作獸霍征偷偷的離開日月星宮,知道的人隻能有你我,隻要做到保密,就萬無一失。”

淩雲對父親的話讚賞地點點頭。

淩垠見女兒神色變得舒展,心生喜意,說:“你從現在開始,要用半個月的時間治療眼傷,不許去找譚方,否則會拖長傷愈的時間。可能,在你眼好之後就到收拾秦日他們的時候了,我需要你的幫忙,明白嗎?”

“我明白,您放心,我在這半個月之內絕不去見譚方,肯定會在幫您的時候眼傷已愈。”

“好,你自己坐吧,我要去給譚方治掌傷了。”

淩垠淩雲互相溫和地笑了笑,然後,淩垠走出屋去。淩雲靜靜地坐著,什麼也不想,覺得這是最舒服的享受。

忽然,那位黑臉青年男子走進了藥房,愛憐地凝望著淩雲眼上蒙裹的白色藥布,說:“小姐,是誰傷害了您的眼睛,告訴我,我去替您殺死他!”

“霍征,傷我眼睛的人已經被我殺死了。”

“小姐,我對眼傷有些醫治的方法……”

淩雲微笑著打斷他的話,說:“霍征,謝謝你對我的關心,我的眼傷不重,很快就會好,現在,最需要的是能靜下心來。”

委婉的逐客令讓霍征尷尬的臉一紅,說:“小姐,希望您眼傷能很快痊愈,我走了。”

“走吧,恕我因眼傷不能送你。”

“小姐,我們之間不用客氣。”

霍征垂著眼睛走出藥房,走過許多地方,出了日月星宮北門,來到一個被樹林環抱冒著寒氣的藍色水潭旁邊--這裏人跡罕至,連鳥兒似乎都沒有,孤獨的風發出怪異的低響。

“我是永遠得不到你了。”

霍征一邊喪氣地自言自語說著一邊閉上眼睛,開始運功,頭上冒出越來越濃的藍氣,當藍氣和潭水一樣深藍時,睜開眼睛,快捷無聲地躍入水裏,向下潛遊,到了潭底,鑽進一個彎曲狹長的水洞之內……霍征漸漸抗不住陰寒刺骨的黑水了,掉轉方向回遊。

死寂的深潭突然被霍征冒現的身體攪亂,他像一條蛟龍帶著無數的晶亮的水珠斜縱出水麵落到地上,揚起頭,天空和潭水同色,使他對自已的征服的充滿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