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衍雖貴為皇子王爺卻不曾活在蜜罐裏,雖一呼百應卻四麵皆敵不能掉以輕心,一言一行一眼神的放鬆都極有可能讓自身陷入麻煩之中,對於裴子衍這樣的人,放縱就意味著災難,任情緒流露於外就有可能麵臨著權力的失控。
同生長在宮裏的她,正是因為太了解這樣的鉤心鬥角、苦心經營,才在歲月的逐漸流逝中將自己心底那份幼時的單純喜歡漸漸轉變成了敬慕,裴子衍在她心裏是隻能看,不能接近不能碰的人。
可如今,那樣關切、關注地看著一個女子的眼神,似乎從來不該出現在她心裏天神般存在的裴子衍眼底。可他偏偏用那樣的眼神注視著官穎歡,凝定而晶瑩,像閃爍著無數星光,又在須臾不知想起什麼,泯滅了眼底的光芒,轉為幽幽深色,那色澤比暗夜還要深沉,她看在眼裏都覺得心口揪得疼痛。
還有裴子衍手臂上的傷,血肉模糊,幾乎見骨,大夫說是咬痕。
可究竟是有多恨才能將一個人的血肉之軀撕咬得見骨?
而這個晚上,兩人究竟發生了什麼,能讓裴子衍露出這樣多情而掙紮的神色?
問劍山莊慘案的當晚,裴子衍交代過百裏和慕容靈緊跟官穎歡絕對不能讓她出府隨即就離開,直到第四天的深夜才回到王府。
這一夜的月色很美,月光亮得像是被鍍了一層銀光,燦爛明亮,雨後的顏色也顯得愈發澄淨清澈,藏藍的天晴如一匹錦緞在長空中鋪開,星子散布在錦緞上,閃閃發光。
靖苑內,淩靜玉坐在園中的石凳上,撐著下巴靜靜望著敞開的窗戶裏,兩個靜靜相擁的人,神情古怪,回想起官穎歡醒來的那個早晨,她著實震驚不小。
那日的第二天清晨,她與青衣、慕容靈、百裏,一大早就候在官穎歡的床邊,生怕備受刺激的她醒來後會做出傷害自己的過激行為,可出乎他們意料的是,官穎歡醒來時睜開眼睛的那個瞬間,那睡眼迷蒙惺忪中帶著幾分嬌憨的甜美,困困地伸個懶腰翻身又睡了過去,那眼底沒有絲毫的傷痛與悲切,而且睡得如此踏實滿足,以至於絲毫沒有看到立於床邊的他們。
青衣紅腫著眼睛,詫異地望著旁邊幾人,然後在他們的示意下,試探地叫了聲“小姐”。
官穎歡哼唧著擺擺手,嘀咕道:“青衣,還早呢,不要吵哦,困死了,讓我再睡一會兒啊。”
這語氣完全是曾經官穎歡說話的調調,青衣不禁心一抖,上前推推官穎歡的肩膀:“小姐?”
“哎呀,怎麼了嘛!”官穎歡翻過身來,揉揉惺忪的眼,這才猛然看見青衣身後還有三人,大叫一聲,捂緊被子指著三人,“你……你……你們大清早在我房裏幹嗎?!”
百裏自始至終都細細看著官穎歡,那樣清澈中帶著初醒迷蒙的雙眼,又是羞又是驚的表情,讓百裏漸漸挑起眉梢,慢聲問:“王妃知道我是誰嗎?”
官穎歡抱著被子探出頭,看見青衣斜後方灰色長衫麵無表情的男子,搖搖頭,隨即迷茫地看著青衣:“青衣,他是誰?為什麼叫我王妃?”
青衣一咬牙,唇驀地出血,她撲通一聲坐到床邊抱著官穎歡就開始哭。
淩靜玉詫異地走上前:“那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官穎歡偏頭瞧了瞧眼前清秀俏麗的女子,秀眉微蹙,搖搖頭。
淩靜玉急忙拉過始終默立於一旁的慕容靈,將他推到官穎歡麵前:“那他呢?你還記得嗎?”
“這個是阿靈,我怎麼會不認識?”官穎歡扯扯青衣,環顧幾人一圈,喃喃低聲,“青衣,這些人好奇怪。為什麼好端端的讓我認人?你見過他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