鈺報道:《紅樓夢》開篇寫到“從此空空道人因空見色,由色生情,傳情人色,自色悟空,遂易名情僧,改《石頭記》為《情僧錄》”。我看到其中涉及“空空道人”、“情僧”還有關於“空、色、情”等說法,大異傳統佛道觀點,請先生給我講講其中的道理好嗎?先生道:好的。
一、這些認知的由來。
這是我在我自己的人生曆練中,經曆了“太虛”浮夢的幻滅,在我身陷真假曹顆的自我認知的精神分裂中,在我如莊生夢蝶般的自我認知裏,從中華文明精髓裏,悟出的世界終極追問。也就是現代人大家都知道的問題:我是誰?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麼?在我生命最困惑的時候,我不停的追問自己,不停地思索這個問題,有時竟至於如人魔道一般。在我的生命裏,最初隻是曹荃的次子,作為一個金人的包衣奴才,康熙五十年,伯父幼子曹顆病死,伯父萬分痛苦,伯父自知自己年老多病,唯恐來日無多。我是曹家除了大哥曹順以外唯一已經成年的而且沒有進人宮中做事的包衣男孩。無奈之下,伯父囑我人嗣,改名曹顆,這本來也沒有什麼,我心裏雖然也覺著不舒服,但父命難違,也考慮算是對伯父晚年喪子的慰藉。皇上對改名也是默許的。我本來也沒有什麼富貴追求,也沒有什麼齊家治國的理想,隻是醉情石頭,暢遊在詩畫頑石之間。伯父病故後,康熙皇帝竟然命令我繼任伯父之職,這是我沒有想到的。伯父晚年,因為債務纏身,經常失眠,對自己和家庭未來很是憂慮。為此,我也不想襲職為官,隻以為與多數包衣後代一樣到內務府做一般差事。既然皇上高看,也曾下決心承家傳後,整理家務,革除積弊。我關愛每一個和我一起生活的人,怕他們得禍,怕他們離散。我把這些當成自己的責任。李煦舅舅(書中王熙鳳形象)被康熙和繼母李氏囑托幫助我理家治政,我也很佩服舅舅的才能,但並不完全同意他的做法。他也和曹寅父親一樣陷人債務苦海,再幫我做事時,會占一些小便宜。但隨著事情的進展,我越來越看到事情的真相,感覺到問題的可怕和無奈。我的改革企圖夭折。我開始反思自己,我是誰?我為什麼要怎麼做?我沒有答案。隻有自己腦海裏常常縈繞的一個字“情”,為了知遇之情,為了孝順之情,為了青年義氣之情,我在這些情裏迷失了自我,我已經不是我,我每天生活在那個“假”字裏邊。我也看清了帝王之情,所謂“最是無情帝王家”,李煦舅舅申請再延伸一年鹽稅征收的申請被康熙無情的駁回,我們兩家還債的希望破滅,等待我們的隻有死路一條。在看了“莊子文”、聽了《山門》後悟了,我才知道這個叫曹顆的我是假的,我是“獨出”,我現在是孤獨的那個情字的化身。是莊生夢裏的蝴蝶。所謂的帝王之情都是假的,“秦”之情實可輕,曾經的忠心耿耿換來的都是無窮無盡的債務。我隻有斬斷那個“情”字,戧寶釵之仙姿,灰黛玉之靈竅,無欲無求。我本來就是一個赤條條來去無牽掛的,我還是赤條條的去的好。我終極的徹悟是在李煦舅舅請求再征鹽稅一年的奏章被駁回後,我感覺到我們曾經依仗的康熙的“情”是有“分定”的,那也是假的,我們隻是他需要時呼喚來去的奴才。我真切的預感到抄家破敗的日子不遠了,人世間的有情、知情終歸於無情,一切的繁華都將是過往雲煙,都將複歸於空無。無限的痛苦吞噬了我。我終於在無窮盡的困惑中找到了世界的根本,終於徹悟,所謂“情極之毒”使我走上了“撒手懸崖”離家出走的道路。本來的打算是,金玉富貴我不稀罕,我以人死帳壞的思路,讓我家徹底脫離債海,用我的死亡拯救其他的人,哪怕他們從此過清貧的生活,隻要家人還在,靠祭祀之田活命就好,我的妻子馬氏也事先做好了安排,做了最壞的打算。如果家庭破敗就托付朋友照看,留下信物,囑咐將來有信物相見。可是這一切的安排並不如願。康熙雖然沒有追究我,但是以降隆恩的名義讓曹頫弟弟再次襲職駝債。在弟弟的任內,終於被“夏之金貴”,“兩地生孤木”的雍正、胤臻抄家。我身已在檻外,已經是檻外人,不可再露麵,不應該再踏人濁世。但是巨大的痛苦使我沒法心靜起來,還是拿起了筆,書寫了這些故事。這還是六根不淨,陷人汙泥濁世。惟願我的呐喊可以警醒世人,作為人間的“風月寶鑒”。其後,由我的兒子,因麒麟相認的兒子,化名雪芹把這部天外之書帶到人間。此書到抄檢大觀園一節,關於我的故事就結束了,其後的兩回是香菱的故事,是婉轉映射曹頫的。現存八十回後的都不是我的作品,它們是反製前作的壞東西。後麵的思想完全與我的思想是相反的。我的思想正是這些苦難和複雜的經曆以及思想焦慮的產物。
二、“因空見色,由色生情,傳情入色,自色悟空”的哲學意義。
為了更明白的講清楚這四句話的哲學意義,我采用現代慣常使用的詞彙和通俗的語言來說吧。“空”,佛說不是空無所有的頑空,不是無因果的斷滅空,是緣起性空。道說,空就是無,無就是大有。太極說,道生一,一生二;太極生於無極,太極生兩儀。王陽明說,道在我心。存在主義說,存在本質是虛無,是那個在,在卻是虛無。辯證唯物主義說,世界的終極是“客觀在性”,其實這個“性”,本身就是虛無,就是“空”。很明白,這個“空”用目前中國人最容易理解的詞彙就是“客觀在性”,就是辯證唯物主義叫做物質的那個東西。“色”就是“相”,就是那個“空”的“相”。現代哲學裏常說的那個“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