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詩情畫意看黛釵——人性的兩種存在(2 / 3)

美玉無瑕薛寶釵:

說薛寶釵美玉無瑕,大家可能有疑問。你既然說薛寶釵代指了清貴族腐朽的政治,怎麼可以說是美玉無瑕呢?

這兒有兩個視角的問題。各位看官,一定要調準視角,與作者同頻方可。作為寶釵而言,在世人的眼裏是“停機德”的“高大上”,是沒有一點瑕疵的道德標杆。她在映對我的妻子的道德一麵,就是白玉無暇的高標。另一個角度來講,誰又沒有產生過“濟世活人”的崇高理想和政治目標呢?這個目標是和經過異化的現實貪婪和殘暴完全不一樣。作為我人世的政治理想而言,曾經也是白玉無瑕的高標,抱承了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美好願望,這是中國文人人世之初都曾抱有的崇高理想。所以,薛寶釵的形象在兩個角度上,都將是一個道德“高大上”的形象。不論是我的現實妻子還是我人世的政治理想,在我的心裏都是純潔的存在。我的妻子被迫孤獨,我的理想被迫異化。他們在清貴族的殘暴統治下都相繼埋葬。當然“閬苑仙葩”就是仙界的林黛玉,是我出世的仙界理想,她將是我一生的最終追求。

薛寶釵的儀態:豐澤而又具有不可靠近的冰冷。端莊甚於風流。

第四回,寶釵,生得肌膚瑩潤,舉止嫻雅。第二十八回,寶釵生的肌膚豐澤,容易褪不下來。寶玉在旁看著雪白一段酥臂,不覺動了羨慕之心,暗暗想道:“這個膀子要長在林妹妹身上,或者還得摸一摸,偏生長在他身上。”正是恨沒福得摸,忽然想起“金玉”一事來,再看看寶釵形容,隻見臉若銀盆,眼似水杏,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比林黛玉另具一種嫵媚風流,不覺就呆了,寶釵褪了串子來遞與他也忘了接。六十三回“壽怡紅群芳開夜宴”時,寶釵抽出酒令簽:畫著一枝牡丹,題著“豔冠群芳。”下麵一句唐詩:任是無情也動人。眾人都笑說:“巧的很,寶姐姐原配牡丹”。牡丹為花王,又是象征富貴之花,雍容華貴,著筆的是寶釵雍容大度的性格、大家閨秀的身份,展現的是富貴家小姐的儀態。在賈寶玉的眼裏,她是“出浴太真冰作影”,象楊玉環一樣豐澤、富貴和遙遠的冷酷。“珍重芳姿晝掩門,自攜手甕灌苔盆”。“出浴太真冰作影”。這是寶釵謹慎自重,雍容而又矜持的儀態的注腳。

林黛玉的美麗:嬌弱但是飄逸著天真而又火熱的靈魂。端莊輸於風流。

第三回中寫到了她眉毛和眼睛:“兩彎似蹙非蹙胃煙眉,一雙似泣非泣含露目。”眉頭微皺,眼角藏淚,寥寥數語,就使林黛玉多愁善感的神態表情躍然紙上。林黛玉體態如何?作者同樣沒有浪費太多的筆墨,隻是在第八回中提到林黛玉去梨香院看薛寶釵時,是“搖搖的走了進來”。“搖搖”二字,就足以刻畫出林黛玉體態的嬌小和怯弱。看來,對一個人的“神態”刻畫,比簡單的“形態”描寫,使讀者更具真實感和想象力。寶玉看她“閑靜時如嬌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第二十六回作者寫到:”原來這林黛玉秉絕代姿容,具希世俊美,不期這一哭,那附近柳枝花朵上的宿鳥棲鴉一聞此聲,俱忒愣愣飛起遠避,不忍再聽。”“標致”、“嬌花照水”、“弱柳扶風”、“絕代姿容”,以及那“落花滿地鳥驚飛”的神來之筆,既讓讀者領略到了林黛玉天仙般的嬌容秀體,也感受到的是弱風拂細柳般的靈動。黛玉年貌雖小,其舉止言談不俗,身體麵龐雖怯弱不勝,卻有一段自然的風流態度。”在第五回對太虛幻境中秦可卿的描寫中,也間接提到黛玉的形容,“其鮮豔嫵媚,有似乎寶釵,風流嫋娜,則又如黛玉”。黛玉之儀態就是這種風流。大家記住了,這個風流不是我們俗間的濫情不自重。是莊重之下的靈動,是微妙的人性流露,是與人性壓抑的木訥相反的形態。是人性火熱的溫暖和親近感。。《紅樓夢》第二十五回,寶玉和鳳姐中邪祟,當賈府眾人亂成一鍋粥時,薛蟠卻冷不丁被林黛玉的儀容所勾攝:“忽一眼瞥見了林黛玉風流婉轉,已酥倒在那裏。”薛蟠所看到的“風流”,則是專指用林黛玉儀態迷人的“風韻”。弱風拂細柳般的女兒搖搖的來到你的麵前,兩彎似蹙非蹙胃煙眉下,一雙似泣非泣含露目,似看含羞的輕輕望過你的眼睛。那一腔愛憐,怎麼不讓男兒傾心。“半卷湘簾半掩門,碾冰為土玉為盆。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滿臉羞澀滿臉嬌弱,輕輕地飄來飄去,你在嬌喘籲籲忙碌。初秋的朝陽是那麼的燦爛,透過半卷的湘簾灑在晶瑩剔透的花盆,映射在潔白的海棠花上,花瓣也露出微微的羞澀的紅暈。晶瑩的雙眸默默注視著花瓣,你怎麼這麼白?是不是偷來梨花的神韻?哪兒飄來的清香?你是不是借了梅花的香魂?黛玉的令人愛憐的嬌美,黛玉天真的麵容,純潔的靈魂躍然紙上。

寶釵是冷豔的,寶釵的冷來自壓抑和自持,但是她有一顆燥熱的心。黛玉是火熱的,黛玉的熱因為天真和毫不掩飾的人性,可是她慘淡的冰冷,總會流下無奈的眼淚。

寶釵是從胎裏帶來的一股熱毒,必要用海上方可以治得,要春天開的白牡丹花蕊十二兩,[甲戌側批:凡用“十二”字樣,皆照應十二釵。]夏天開的白荷花蕊十二兩,秋天的白芙蓉蕊十二兩,冬天的白梅花蕊十二兩。將這四樣花蕊,於次年春分這日曬幹,和在藥末子一處,一齊研好。又要雨水這日的雨水十二錢,……“周瑞家的忙道:“噯喲!這麼說來,這就得三年的工夫。倘或雨水這日竟不下雨,這卻怎處呢?”寶釵笑道:“所以說那裏有這樣可巧的雨,便沒雨也隻好再等罷了。白露這日的露水十二錢,霜降這日的霜十二錢,小雪這日的雪十二錢。把這四樣水調勻,和了藥,再加十二錢蜂蜜,十二錢白糖,丸了龍眼大的丸子,盛在舊磁壇內,埋在花根底下。若發了病時,拿出來吃一丸,用十二分黃柏煎湯送下。”[甲戌雙行夾批:末用黃柏更妙。可知“甘苦”二字,不獨十二釵,世皆同有者。]

甲戌雙行夾批:卿不知從那裏弄來,餘則深知是從放春山采來,以灌愁海水和成,煩廣寒玉兔搗碎,在太虛幻境空靈殿上炮製配合者也。

深刻的理解“海上方”是理解寶釵之外冷內熱的關鍵。作者在此故意用此胡吹海嘮的說法,神奇魔幻的表達(這是胡適自然主義寫實論無論如何也不能理解的),就是提請讀者注意此方的隱意。“海上方”,在蘇魯地界民間說法常有,是方言,就是“烏有、胡吹海嘮”之意,就是亂說的意思。海上方其實就是說,子虛烏有的方子。方子用了四季的白色花蕊,而且是十二兩;脂批說“凡用”十二“字樣,皆照應十二釵”,很多先生提出這兒的批語不對,是偽批,怎麼就照應十二釵呢?列位看官,不知你還記得“十二”的來曆嗎?脂批“周天之數”。這才是十二的本意,所謂十二釵者,實為合周天之數而已。在此的十二兩之說,就是提示你合一年四季十二個月一個周天之數。白色的花蕊,應寒冷之藥性。用四時(周天之數)之水調勻。加之蜜糖和黃柏甘苦二物,應人生曆經甘苦之意。整個胡吹海嘮的烏有之方,其說的就是人生經曆“三百六十日”,蜜糖黃柏甘苦都經曆,可以治好寶釵的熱毒。不要帶著1800度的老花鏡,拔插拔插那發黃的書箱,不用看《內經》,望《本草》,岐伯、濱湖都不知道,因為這方根本就沒有。那麼什麼熱毒是人生苦甘經曆可以治好的病呢?答案是唯一的:先天帶來的欲望,人的本真存在,人的天性的存在。薛寶釵是具有本真人性的女子,她經曆了人生甘苦的曆練,變得滄桑而冷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