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守望相助外孫(2)(3 / 3)

收爆米花的老家丁,把弟弟早抱到懷裏了,用手捂著傷口,不停地呼喚弟弟的乳名,還老淚縱橫地說:

“我隻顧哈腰撿地上的爆米花了,怎麼就沒看到他操烙鐵呀!我真是老廢物呀!快醒醒吧!寶貝!”

有罪者放肆大膽,趾高氣揚地溜之,無辜者反而羞愧滿麵,局促不安地自責。這真是高貴者最卑鄙,而低賤者最高尚。

大娘見父親進屋,喋喋不休地說“兩個孩子打架”打成這樣,為她自己的兒子推卸責任,實際是為自己的卑鄙辯護。

父親心裏明白,大的挨欺負是家常便飯,大的若忍了,就不會挨打的,今天肯定是忍無可忍,再看滿地爆米花渣子和屋角上的烙鐵,他明白了大半,根本沒想問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趕忙用毛巾給弟弟包頭,查看流血的部位,並喊夥計快套車,還囑咐車上要壓兩麻袋糧食。說著他扯過棉被,把弟弟包上,便往外走,大娘沒有跟出去,還直挺挺站著,像冬天立在外麵的鐵杆一樣,父親最後喊老家丁上車。

父親抱著弟弟,眼盯著頭上的毛巾慢慢地被血浸紅了,不停地呼喚弟弟,一個勁讓車老板快馬加鞭。雖說車上壓了很沉的麻袋,跑起來還是顛簸得厲害,老家丁讓父親把弟弟的頭稍抬高點,以防血流得太多。

後來老家丁說,在這兒幹了十幾年的活,從沒見過二當家的(爺爺是大當家的)掉過淚,今兒個抱著不說話的兒子,淚水滴滴答答地掉,還不停地叨咕,“怎麼打得這麼重啊!”老家丁勸慰他:

“那是個有棱有角的鐵疙瘩,落到誰頭上,都得開瓢,萬幸,這是孩子打的,手勁小。”

快進城時,弟弟終於睜開了眼睛,但問啥都不答,這使父親非常擔心。到了醫院,就是幾年前要給我截肢的那家,給兩處傷口,縫了二十多針,說僥幸沒有骨裂,但有輕微骨傷,腦震蕩是肯定的,失血不少,要住院觀察。家長護理中,要密切觀察孩子的意識,瞳孔、脈搏、呼吸、體溫等肢體活動。還要輕聲呼他的名字,跟他說話,不答,也要對他說,觀察他的眼神表情,推測他是否聽懂了。

頭兩天,弟弟睜眼看看,之後多是昏昏欲睡,喂水喂粥都能咽下去,就是問話不答,父親又請醫生檢查了弟弟的耳朵,診斷沒問題,讓家長耐心護理。

第四天早上,弟弟終於開口要“喝水”,父親懸著的心放下了大半,還是非常擔心腦內受震動刺激留下什麼後遺症。

父親終於有機會晝夜守候在兒子身邊,從老家丁嘴裏,知道了兒子這次受傷的經過情形。老家丁整年屋裏屋外幹活,非常清楚大娘她們對弟弟的虐待情形,他看在眼裏,也疼在心上,既不敢怒也不敢言,這次終於有機會同父親說說心裏話。他說自己喜歡弟弟仁義,偶爾逗他說幾句話,事後因孩子跟自己說話,還要挨罵;後來老家丁隻是看他笑笑,摸摸他的小手,交換下眼神就足夠了。孩子姥姥來過後,孩子也要挨訓,說孩子沒記性,不是多少次告訴你“別理她嗎”。說今年夏天孩子去姥家,他親姨從外地回來給孩子穿了一套製服的短衫短褲,可洋氣了,父親說記得這身衣服,穿上特精神。老家丁問:“你見他以後穿過嗎?”父親說沒有。“她們當天就命令孩子脫下來,說這衣服太大,給二閨女的兒子拿去了”。姥姥也問過那套漂亮製服怎麼不穿了,弟弟說給別人了。

老家丁還掏心窩地說:“孩子太小,不知道如何保護自己,大人就得時時注意呀!有一點點閃失,都會難以彌補。這回發生的事多後怕。”

父親聽了老家丁的話,很受震動,深知這次受傷的危險,也決非偶然。以後該怎麼辦,這是個迫在眉睫的問題。

5

弟弟出院了,爺爺急匆匆趕過來看孫子,他先攥著孫子的小手,又輕輕地摸著頭上的藥布問“疼不疼”,弟弟說“有點痛”。“活菩薩”滿臉笑容地鼓勵:“再過幾天,就一點也不疼了。”

之後,爺爺頹然把孫子的手放下,像突然想起什麼要事,提醒自己似的一怔,正襟危坐到炕邊,完全收斂了笑容,矜持片刻,衝著大娘“發難”了:

“你把閨女都叫過來。今天匆忙,不然把出嫁的也叫回來,我有話說。”

大娘很窘地走出去。爺爺向父親目語:我沒有同你商量,我想你不會反對。

父親心領神會明白爺爺要說什麼,其實自己也憋了一肚子氣想借機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