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節 忘恩負義(2 / 2)

沒有人。

她想了想,邁步走了出去。

一刹那有冷鋒劃過,額上碎發飄然掉落。

“你想走?”

宋錦城眸子冰冷,手上的利劍同樣冰冷。

她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沒有畏懼,沒有膽怯,這雙眼,她總在夢裏見到,那時候,她不知道他是宋錦城,和自己是什麼樣的關係。

他的衣衫還淩亂,身上的傷口裸露在外,一手按住的白紗,沾染星點血跡,這些傷……有容硯留下的。

風從樹梢拂過,撩起兩人的烏發,寬大的衣袖。沒有人說話,卻是最沉重的情緒。

自己想走嗎?不……她無處可棲,翼宮還是竹廬,已經沒有分別,她隻是……隻是想見他。

見他。

明明自己才因他失去了孩子,可是,她仍然想見他……

“宋……宋錦城。”

她喃喃他的名字,內心最深處的動蕩,到底是為什麼……

“咳……”他的咳嗽越發的頻繁了,隻是他手上的劍從未放下,穩穩的架在她的頸項。

她垂下眼,不看他唇間溢出的血跡,混沌恍惚的呢喃,“我不會走。”現在除了這條命,她什麼都沒有了,還怕什麼?

“進去。”

燈下的靜默,緩慢的消磨著時間。

她不知道宋錦城在想著什麼,透過半開的窗欞,入眼如墨,城裏的人都在做什麼?容硯還在找她嗎?月主一定很生氣,不夜城已經被封鎖了吧……

夜露漸深,春天未去的涼寒又悄悄襲上身來,指尖已經開始犯冷。

宋錦城咳得越來越嚴重了,猶如風中殘燭,仿佛隨時會油盡燈滅。他沒有看她一眼,即使傷勢如斯,他仍坐得筆直,像將軍。

他本來就是少將不是嗎。梅踏雪不由得想。

他恨她。徹骨的恨意,是這般強烈。梅踏雪不記得了,她的記憶裏沒有宋錦城的痕跡。若有所思的注視引起了宋錦城的注意,他擦了淤血,斜睨了她一眼,戒備而冷漠。

梅踏雪突然想,容硯總有一天會找到自己,到時宋錦城會不會死?自己該怎麼辦?她沒有覺察自己不該擔心這些,自己才是受到傷害的人,為何去擔心一個劫匪的性命。

她想要找點事情做,沉默令人發瘋。想著抬腳默不作聲的走出去,不出意外的被宋錦城攔在門裏,她微轉了身子,淡淡的回他:“我隻是餓了。”

竹廬的範圍並不大,除去三間緊挨排列的草廬,一處簡陋的廚房,再沒有其他可落腳的地方。梅踏雪端著燈火搖曳的燭台,對跟在後麵的宋錦城不理不睬,就著昏暗的燭光,找到剩餘的食物,生起火來。意外的得心應手,也是……曾經自己也是四海為家的流浪兒。

幹柴劈劈啪啪的燃著,火紅的光照亮兩人的臉龐,似曾相識的場景,在哪裏經曆過……

她又恍神了,愈是要記起,得到的總是一片空白。

糊了。

烤糊了的野肉發出難聞的氣味,梅踏雪猛然起來,慌張中伸手就想去取火裏的野肉,一根樹枝極快的橫檔住她的手,她一看,宋錦城冷著臉,用樹枝將野肉撥了出來。

她重新坐了回去。

“我曾經……和誰一起這樣度過很多的夜晚。”似是自語,似是疑問,沒有頭緒。

宋錦城的手微微一頓,複又安靜的看著火苗,沒有說話。

“你說你的墜崖與我有關,可是我的記憶裏,連你的名字都不曾有。”

他突地冷笑一聲,刻薄的諷刺道:“兔死狗烹,又何必掩飾,這等拙劣的推諉之辭,倒是令人惡心。”

梅踏雪亦冷冷一笑,“這般信誓旦旦的汙蔑我也是頭一遭見,我與你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毀你家國?非取你性命不可?”

他突然朗聲大笑,好似聽到天大的笑話一般,“梅踏雪,你可知今日富貴何來?街頭孤兒到月莊子弟,攀上月主的高枝,轉眼不過年歲一輪,這些為人的禮儀廉恥,你也連同我一並忘光了!”

梅踏雪眉頭緊皺,對他的無端指責如坐雲霧。她突地站起來,並不想再與他交談。

腦中隱隱犯痛,她已經兩天沒有喝藥了,那些調養身子的藥在容硯的照料以來就沒有停過,如今突然斷了,渾身乃至神智都覺得痛苦。

“梅踏雪。”

宋錦城忽然叫住她。

她頓了腳步,沒有回頭。

很久都沒有了下句,離了火苗的空氣夜寒甚重,她正欲回房,卻聽見那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你真的……都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