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宋錦城站至身邊時他猛然發現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他將宋錦城看得太簡單,素日裏溫文爾雅的宋錦城見得太多,以至於忽視了其骨子的冷酷。他對梅踏雪寵愛得羨煞旁人,絕情起來也是說一不二,既然鸞鳳分飛,自己再握著梅踏雪這顆棋子,已是早露敗象。
紅蕊不知容硯為何緘默,若是容硯矢口否認,那不管梅踏雪殺害南陽千晉與否,都是死無對證,就算棋差一招,何至於讓宋錦城毫發無損?
容硯隻是苦笑,不予解釋。
他何嚐不想?
否認的結果隻會牽出自己與梅踏雪同流合汙,更有甚者,汙蔑自己與梅踏雪聯手殺死南陽千晉,以此威脅宋錦城將妹妹嫁入容家,那時,自己可是跳入黃河也洗不清了。
“你且回去吧。少主既已逝去,你留在關山,恐怕無人保你安全。”
不等紅蕊回話,容硯便率先離開。
他想見梅踏雪。轉回住處,容硯確定無人跟蹤,才轉動密鎖,打開通往密室的暗道。
傷後的梅踏雪被他秘密轉移了地方,經人手在關山買了一處密室,後經改造,那裏除了自己與影衛,無人知曉。
事發過去數日,梅踏雪死訊蓋棺定論,世上再無此人,以後,梅踏雪的存在形同廢子,毫無用處。本想借著梅踏雪的死掰倒宋錦城,哪知道偷雞不成蝕把米,悉心布局毀於一旦,重頭再來,難矣。
自己這一步,真是錯得離譜!
暗道很深,伸手不見五指,他微微彎著腰走了兩刻鍾才到盡頭。
沉重的石門移開,從裏透出昏黃的燈光來,雙腿綁著紗帶的梅踏雪坐在榻上,看起來有些茫然。眼看聽到動靜的梅踏雪摸著要下來,容硯道:“是我。不要亂動。”
“這是哪裏?我想回去少主府。”
“你的傷沒好,雙眼失明,過段時間再說吧。”他給梅踏雪倒了一杯水,還有溫度,看來自己不在時看守的人還算上心。
“我……我想回去。”
梅踏雪不聽,摸著邊沿就想下來,容硯本就悶了一股子怒氣,不甚溫柔的伸手將她推上去,沒好氣的回道,“回哪去?少主府你沒法住了。”
“什……什麼意思?”
“你中毒身亡的公文,已經呈去不夜城了。”
梅踏雪的身子一僵,許久,瘦弱的手掌抓得直接發白,連聲音也開始發顫。“所以,我是死了?”
“死了。這個天下,在沒有梅踏雪這個人。”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錦城……錦城呢?”
她張舞著手臂,緊緊的抓住容硯,她看不見,所以更慌張,不顧沒有痊愈的雙腿,掙紮著要出去。
宋錦城的名字就像是火舌子,迅速的點燃了積壓許久的怒氣,容硯狠狠的擰起她的衣領,把她頂到牆上去,惡聲惡氣的說出十分尖銳的話:“知道你為什麼受傷麼?這些萬裏挑一的毒蛇,可都是宋錦城放的,他聽到你死的消息,可是一點,一,點,都不覺得心疼!”
“你——你撒謊!”
“我撒謊?你可別忘了,他並不愚蠢,知道你要殺他,便先下手為強了!
“他這些日子一直與明珠待在一處,做什麼,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當得知你受傷之後的神情……嘖嘖,可惜你看不見,不知道是多麼舒暢……”
“別說了!你住口!住口!”本無焦距的雙目滑下兩行熱淚來,他的話是多麼的鋒利,把她的希望都剮碎了。宋錦城是她的命……她知道自己做錯了,不該答應沈允做傷害他的事情,可是……可是……他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給她,就這麼的想要她消失……她不能忘那交纏一起的身影,腳下的毒蛇……
她抽噎的上氣不接下氣,偏偏容硯不肯放過她,依然無情的說下去:“今天公堂之上,紅蕊欲為你的傷指控宋錦城,你知道他說的什麼?他一直知道是你殺了南陽千晉,之所以不說,隻是等著這個機會罷了。你這個愚蠢的女人……竟然一直對他死心塌地……”
熱淚浸濕衣袖,聞言的梅踏雪臉色終於灰敗下來,萬念俱灰。自己費盡心思想隱瞞的,原來他早已明白……看不穿的……從來隻有自己……
“就算你現在哭斷愁腸,宋錦城仍然不會在意分毫,佳人在側,誰會為你的傷掛念一分?”
這個癡愚的女人……
容硯心疼的無以發泄,把她扔在榻上,袖子粗魯的抹去梅踏雪的淚痕,“住在這裏,傷一天不好,一天都不許離開。”
“我,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