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鎮開口將梁尚君調遣回來,可不是真給宋錦城使喚的。沈允下令將嶽群封命回翼宮,讓宋鎮起了疑慮之心,正好借著宋錦城要人的當口,不動聲色回來暗中調查不夜城的情況,二來也是要看看宋錦城,是否做好了駐守國界的準備。
宋錦城將畫軸收好,淡淡道:“我知道。今日午時,你可去刑場?”
梁尚君也對此事有些興趣,笑了笑,“得麻煩公子行個方便。”
“這是自然。”須臾,宋錦城略一考慮,還是問道:“爹親發現了什麼?”
梁尚君坐下來,取了一個杯子漫不經心的把玩,悠悠話語:“公子難道不知道沈允將月莊納入六部之一是什麼居心?”
重整翼宮,三省六部,其中過半掌握實權的可都是沈允多年來培養的親信,隻要沈允在議殿上打個噴嚏,不識時務的,多半是要廢了。
天大亮,宋錦城將窗戶大開,負手立於窗台,“就算在位十年,要想推翻數百年來的朝代,沈允還是有些難度。畢竟,死在這條道路上的月主可不少。”
“可也有不少人為了將這大好山河占為己有,粉身碎骨也是願意呢。”梁尚君將手中茶杯轉了個圈兒,精準的拋入了盤裏,“總有人覺得,自己就是那獨攬江山的霸主,嘖。”
宋錦城微抿薄唇,並無興趣,“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兩腿一蹬,還不都是過眼雲煙。”
梁尚君哈哈一笑,不知是譏諷還是玩笑,“公子出身名門,自是不在乎罷。”
日陽升起,辰時刻了。宋錦城帶梁尚君離開廂房,走入永歆樓的後院,那子桑送了早點過來,進了別院,至午時,宋錦城才帶著子桑出了樓,前去刑場。
一夜的折騰梅踏雪並沒有休息好,早上起來時頭有些昏沉,紅蕊給她準備了提神的茶水,她喝了卻是倒下睡到了未時,此時午時已過,錯過了見公孫傲最後一麵的機會。
她揉著腦門,有些氣惱,“怎麼不叫我起來?”
紅蕊回道:“巳時月主來看過少主,叮囑不要打擾,因為月主有令,今晚少主即刻啟程前往國界關山。”
“什麼?!”梅踏雪登時清醒過來,她還以為最快也還有兩天,沒想到沈允真是雷厲風行,竟如此急迫的要將自己打發離開。“現在什麼時辰了?”
“既將申時。”
梅踏雪也不埋怨了,起來命令收拾行李,問道:“月主撥來多少人馬?”
“少主,隻有紅蕊。”
這不明擺著由自己自生自滅?梅踏雪冷笑,好個沈允,給自己賞個少主的名頭,實際也不過是個乞丐,想想自己這個少主真夠窩囊,且再忍忍,日後定讓她好瞧。
施素宮雖大,值錢的玩意卻不多,她將所有能換銀子的,全讓紅蕊打包了拿去當掉,搜刮了施素宮的小金庫,隻帶了幾件隨身衣物,出門就雇了輛大馬車,讓車夫驅車在不夜城裏招搖過市,直奔關山。
出城的時候恰值入夜,車夫是名經驗老道的大漢,身強體壯,識些粗淺拳腿,明有紅蕊在側,雖是沈允安插過來的人,離不夜城還近,料想也不會這麼急迫的動手,梅踏雪倒還不是特別擔心。就不知這般張揚,宋錦城和梁尚君是否已經知道消息了。
不夜城到關山尚需趟過許多荒無人煙的地方,除了一個沈允派來的紅蕊,梅踏雪無處著力,她試想著,紅蕊可否能為己所用。
馬蹄噠噠跑過官道,拐入了野徑,兩側皆是茂密黝黑的樹木叢林,夜空的稀疏星辰,完全無法瞧見。寬大的馬車之內梅踏雪靠窗而棲,燈火罩了琉璃盞,並不擔心因搖晃而翻倒。
車簾翻騰,能從縫隙瞧見外麵漆黑無光,像是進了密林。梅踏雪的身子有些難受,她翻了個身,雙眼半眯不眯。
紅蕊倒是坐的筆直,垂著眼瞼一聲不吭。
看得梅踏雪都覺得枯燥。
“你不說話的時候在想什麼?”
紅蕊聞言抬頭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去,小聲回道,“沒有想什麼。”
“沈允讓你什麼時候動手?”
這話讓她為抬起了頭,直直望著她,搖了搖。
梅踏雪換了個姿勢,從包袱裏取出了一把剪子來,伸手就要往臉上劃去。
紅蕊眼疾手快,拽住了她的手腕,道:“不能。”
“既然沈允言而無信,我怎麼會留著這張臉皮禍害宋錦城。”
“月主沒有下死令。”紅蕊回道。
梅踏雪將信將疑的看著她,紅蕊隻是如往常一般沉靜,波瀾不驚。她正暗自權衡,紅蕊又道:“宋錦城會來。月主會給少主動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