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蕊半跪著為她係好腰帶,垂著腦袋平靜回道:“婢不敢胡言。”
“不敢對我胡言還是對別人胡言?”
“婢無二心。”
“我倒希望你有二心。”梅踏雪說道。
紅蕊忠心,但不是對自己,她有些嫉妒沈允,有這般死心塌地的手下。日日相伴,卻也要時時戒備,真是可笑的主仆。
這時房門輕響,宋錦城端了點心進來,紅蕊微微福了一禮,識相的退了出去。
“感覺好些了?”宋錦城笑意盈盈,將點心擱在圓桌步至她跟前,甚是溫和的看著她。
“嗯……”雖然還是有些酸累,但既然起來了,總得打幾分精神。
“現在午時已過了,你若是累,再歇一會,稍後一同下去用膳。”
梅踏雪從開了一條縫的窗台看下了去,天時是不早了,她動了動身子骨,想去去懶意,宋錦城卻在身後將她環住。
“臘月廿四,我們成親罷。”
“嗯……”
她應著,然有些心不在焉。
“怎麼了?”
“程無霜……怎麼辦?”
“我已呈了解婚聘函。我要娶誰,沒人能做主我。”
他蹭著梅踏雪的耳鬢,即使沒有回頭,梅踏雪仍然能感受到他的笑意。
梅踏雪心裏踏實了些,既他這麼說,與程無霜的婚事應是不成了,她微側了臉,與他廝磨:“我時刻準備著……和你生死與共。”
他隻笑著,也許他不知,梅踏雪此話是什麼意思。“我會活得比你長,這樣你就不會孤獨了。”
“如果……我是說如果,哪天我不在了,你怎麼辦?”
“不會。”
“為什麼?”
“隻要我在,你就不會有這個機會。”彼此的體溫交替著,宋錦城突又想起很久以前他問過梅踏雪的話,愛不愛他?梅踏雪沒有回答。“除非,你不愛我了,離我而去。”
低而沉的話,讓梅踏雪無預兆的濕了眼眶,她怎會不愛,她這一生的運氣,大概真都用來遇見宋錦城了,所以才會如此痛並快樂著。
“不會。”
她從手無縛雞之力的軟弱女子變成草菅人命的殺人犯,唯一不變的隻有那顆愛他的心。梅踏雪合緊了窗,道:“下去吧,再呆下去,恐怕我連這門,都不願意出了。”
兩人一前一後下樓轉到安靜的雅座,木子麻利的端來備好的酒菜,還未動筷,就聽見有人在外吵嚷。
木子退了出去,又很快進來,細聲道:“是從國界關山率兵歸程的嶽將軍。”
“嶽將軍。”宋錦城意外,國界的守將沒有月主軍令,是不能隨意調動,嶽群封將軍更是將領的重中之重,怎麼沒點聲息,一夜率兵到了不夜城?
他撩了簾子,永歆樓外廳除了幾名官兵,無甚閑雜人等,那嶽將軍長得五大三粗,虎目獅眉,看起來有些凶神惡煞的,一把沉重的關公刀擱在桌上,大腿擱在椅上,氣勢洶洶。守門的小廝不敢惹,好酒好菜招待著,緊張中不小心撒濕了嶽將軍的一片衣襟,那嶽將軍應該是個暴脾氣,喝了小廝一陣,鬧了點動靜。
梅踏雪見宋錦城似有所思,也探了腦袋去瞧,“這是誰?”
“嶽群封將軍,鎮守國界關山的首領。”宋錦城放下了簾子。
梅踏雪自是不識得,暗暗在心裏記住了。
這一瞧就發覺尚有視線關注自己,梅踏雪掃了一圈,在另一邊,看見了容硯。
容硯帶著隨從坐在竟一側雅座,亦是對嶽將軍好奇,從裏張望,恰巧看見宋錦城,起初還疑惑著宋錦城甚時候結交的小公子,細一看,才覺得有些眼熟。他意味深長的對梅踏雪輕笑,掩口與隨從說了什麼,繞過嶽將軍眾人,步入了這邊的雅座。
“副尉,好巧。”
宋錦城波瀾不驚,放下了手中酒杯,淡淡道:“巧。”他沒有留的意思,假意對容硯投向梅踏雪那打量的目光視而不見,後者仿佛未察覺,道:“不知副尉有客相待,是容某唐突了,這位小公子還是第一次見,冒昧一問,小公子如何稱呼?”
梅踏雪神色自若,語氣顯而易見的冷漠,“姓秦,名離楷。”
宋錦城抿唇一笑,趣味的望著梅踏雪。
“好名。”容硯也不等兩人發話,兀自坐了下來,悠然給自己添了杯茶,道:“相見即是緣,為這份緣,敬秦小公子一杯。”
宋錦城兩人並沒有動,容硯亦是穩得很,全然不見一絲尷尬之情。沒半會子桑突然進來,瞧見另有外人在場,附著宋錦城耳語,看似急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