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放亮時梅踏雪便起來梳洗,行雲似乎也掌握好了時辰,她一出門人就在門口候著了。
“行雲姐姐?”
“主人交代,請姑娘收拾一下必要物品,隨主人去翼宮。”
“可是……”
“主人已經在月莊外等著了。”
梅踏雪無法,向著武部的方向張望了一陣,回頭稍微收拾,跟著行雲出了莊。月主這麼趕著回去,看來是翼宮方麵有了什麼事情,可是為什麼要帶上自己?
她們走的並不是官道,從覓渡居後門出去,穿過一片竹林,沈允的馬車便在小道上停著。很不起眼的馬車,通體黑色,連兩匹駿馬都是灰黑的顏色,梅踏雪望了一眼行雲,見後者點頭示意,她才上前掀了簾子進去。
沈允已經坐在裏麵,玄色衣袍罩身,烏黑發絲綰成高髻,眉眼半斂,不知是否閉目養神,見梅踏雪進來,才稍抬了眼兒,梅踏雪滿懷抱歉的道:“對不起……”
身子驀然一晃,車夫已經甩起了鞭子,她險些要摔下車去,沈允抓了她一把,才穩住了身子:“坐好。”
“謝……謝謝。”梅踏雪透過半黑的車簾望出去,景物變換,可見平穩的車子速度不慢,已經漸漸遠離月莊了。她的心有些悵然不安,不知這一去,何時才能見到宋錦城?
“姨……姨娘?”
“我已告知樂相,以後在翼宮為你授課了。”
梅踏雪一愣,那豈不是回不來月莊了?“姨娘,踏雪願意留在月莊……”
“你如今身為月主義女,本該遷往翼宮,日後你若想來月莊,也無不可。”
她低了頭,以後見宋錦城的機會,更少了。辰時盡,奔騰的馬車終於慢了下來,初升的太陽透過車簾,隱約可見車外風光正好。馬車經過鬧市又重複平靜,梅踏雪正想掀簾小望,馬車一頓,停下了。
“月主,翼宮到了。”行雲低聲掀開了簾子。
沈允不說話,率先下了車,梅踏雪隨後,抬眼便看見千層階梯上的朱紅宮門,莊嚴肅穆。她環視四周,人已經是在翼宮之內,背後廣闊千丈的校場,使近十丈高的宮牆也顯得渺小無比。
翼宮……造福國權位者的天下。
梅踏雪內心升起一股無以名狀的沉重之感,雄偉壯觀的翼宮,竟如一座大山,壓得她有些透不過氣。愣神當下沈允已經步上台階,行雲在後提醒:“少主,請跟上。”
梅踏雪猛然回神,發現行雲的稱呼變了。
少主。
階梯很高,走得梅踏雪有些酸軟,沈允仍氣定神閑,麵色不改,她微放慢了步伐,前了梅踏雪三兩步,輕道:“以後在翼宮,不止琴棋書畫,防身之術,你也要學著點。”
“是……”
至半道,行雲卻領著她轉入了另一道,梅踏雪看了眼沈允,後者無甚表示,她便知沈允已有安排,隻能跟著行雲去了。
方才有沈允在,梅踏雪不敢多問,如今隻有兩人,她就放鬆許多,“行雲姐姐,以後我就要留在翼宮了?”
“請少主喚行雲名諱就好。入宮事宜月主已有安排,少主不必憂心。”
身份分明的語氣令梅踏雪心生排斥,初來乍到,本就有些不明所以,行雲這番言語,劃清了主仆階級,不免有些孑孓之感。她不再問,收好了心緒,跟著行雲,兜兜轉轉,到了一處宮殿。
施素宮。
穿過宮門,映入眼簾的是瓊玦殿。
很冷清,幾名宮女在殿門守著,見行雲來了,恭恭敬敬行了宮禮:“參見行雲姑娘。”
“嗯,都準備好了?”
“是。”
行雲轉過身來微福一禮:“請少主入殿。”
梅踏雪無話可說,聽著行雲的指示,將月莊的學子通服換成月主早備好的宮服,青絲半挽,素麵妝點。
過去三日梅踏雪才有些適應在翼宮的日子,多年來的懦弱怕事已經逐漸磨成小心謹慎,身處陌生之境,梅踏雪不敢貿然出錯,但行雲既說沈允已將施素宮劃為少主寢宮,她還是有權力將施素宮左右給摸了個底。其中瓊玦為主殿,偏殿三處,宮中樓閣軒榭更是十數處,並指派了一名叫紅蕊的宮女隨行左右服侍。
沈允三日不曾來,施素宮雖是寬大,但顯得有些冷冷清清,看起來在梅踏雪沒入住之前,已經空置很長時間,除了膳房及各處需要的內侍,也不見有其他人往來。梅踏雪當知自己在翼宮沒有需要來往的人,但曾數次出入,她隱約察覺下人對自己異樣的眼光。
這本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月主突然多了一名義女,雖說是故人之後,但這入主翼宮,多少令人詫異, 也難免引來一些嫉妒。
然,梅踏雪覺得,這異樣的眼光,遠不是隻有嫉妒這麼一回事。
沈允既將她認為名下之女,對自己卻不是有多親近,這不禁讓梅踏雪感到奇怪,她和父親師玄,到底是一種怎樣的關係,如果那休謙居的執教所言是真,一名殺人犯的女兒,她為什麼要認為義女並接回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