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節 傷人自傷(1 / 2)

戌末。容府。

府門喜燈高懸,前院內人聲熙攘,觥籌交錯不斷,皆在為新人道賀新喜,百年好合,早生貴子。一身喜服的容懷清神色冷淡,以茶代酒,一一敬過眾人。因天生心疾,沾酒不得,是以也無人勉強。

戌時將盡,容懷清身子就有些乏累,交代了管家招待好來賓,便回往新房了。

穿過中庭,後院就清靜許多,他緩緩走在小道,心情沉悶。

人生最重要的大事,來得如此措手不及,年前他尚與爹親商討著,過兩年再作打算,哪曾想,他等得,宋錦喬卻等不得。新房已在眼前,沿著屋簷掛了一整道的紅燈閃爍著柔和的暖光,陪嫁的丫鬟站在門口,他揮了揮手,製止她開口說話。駐足凝望半晌,還是推開了那扇門。

紅燭蓽撥燃燒,整個房間都籠罩在這一片暖意裏,宋錦喬安靜的坐在喜床上,頭上的蓋頭還未掀去。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為什麼?腦海裏想的人,卻不是你。

他執起如意,輕緩挑開嫣紅的蓋頭,喜帕下的花容,豔麗嬌羞,那雙明亮杏眼,在燈光下秋波微漾。

“夫君。”輕啟的唇瓣,吐露著令女子最雀躍的稱呼。

他卻不會因此有分喜悅,心尖微微疼痛,他一生都在試圖擺脫此種折磨,上天賜他榮華富貴,如花美眷,窮盡碧落,他卻尋不著,能根治心疾的一味良藥。

“夫君……?”宋錦喬微涼的指尖撫上他的眉宇,俏臉盡是擔憂之色。

他側頭避過,淡淡道:“無妨,心疾而已。”

心疾,心疾。

心之所係,心之所疾。

宋錦喬掀了蓋頭站起來,扶著他,緊張道:“又疼了?我命人拿藥來。”

“不必。此是常事,你要習慣。”

如此冷漠的語氣,他從未有過,宋錦喬怔愣原處,有些癡的看著他,怎麼成親了,卻比以前更疏離了?

容懷清轉身坐在桌邊,看燃燒新淚滴在燭台,慢慢凝成冷油。桌上遮著喜帕的合巹酒仍原封不動放著,而他也沒有挑開的意思。

“你睡吧。我給你守著。”

“這是什麼話?今日是我們成親之日……”宋錦喬驀地前走兩步,咬著紅唇,難以啟齒。

發上珠釵輕搖,伶仃作響。

“錦喬,抱歉。”容懷清不愛她,也無能愛人,他的心,天生便是殘的,除了自己,他無法分給另一個人更多。

宋錦喬的眼淚刷的流下來,她從背後抱住容懷清,兩行清淚浸濕容懷清的衣裳。他總是這樣,明明是自己做得不對,假意請教於他課業,借此下藥將他留宿學舍,為什麼他連一點生氣的情緒都沒有,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他知不知道,自己愛他多深,這樣了無生趣的模樣,令人好生心疼。

她知道容懷清身體不好,可是她不介意,如今成為他的妻子,宋錦喬願意一生如此,愛他一世。

“夫君,我知道自己做得不對,你可以生氣,但別這樣對我。”

“你沒有不對,是我錯了。”他毀了宋錦喬一生,從她進門那一刻開始。

“夫君……”

“你去睡吧。”

容懷清掰開她的手,推她直起身子來,精致的紅妝已經哭花,糊了一臉。“不哭,以後我不在,你要照顧好自己。”

宋錦喬搖了搖頭,眼睫還凝著淚水,“你去哪,我就去哪,我們是夫妻了,患難與共,不是嗎?”

“三日後,我便要留職翼宮,回門一事恐有拖延,以後容府,仰賴你了。”

容家發跡在青洲,緊挨著臨仙城的一座環山城鎮,容德的祖輩後來將生意擴張到不夜城,便又在不夜城多置了幾份家業,如今容懷清成家,這些財產,也都讓他接了手。

月莊學子懸案,移交給了翼宮刑獄,一月來情況並不樂觀,更直接來說,是對公孫傲不樂觀。

宋錦喬不關心這些,她隻在意,容懷清這是要撒手不管偌大的府邸了嗎?“夫君還是會回容府的對不對?”

他留職翼宮,就意味著,從月莊結業。

“歇息吧。”

容懷清再不肯鬆口半句,他竟就這麼坐了一夜,任宋錦喬如何哀求,哪怕隻是兩人同榻而眠,互不侵犯,他仍心如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