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無霜枯坐在宋錦城的學舍,足足等了他兩個時辰。
她已飲了三壺茶水,愈喝,愈壓不住心頭的火氣。
長身玉立的宋錦城歸來時,程無霜手中白脂玉盞重重一頓,口未開眼睛就泛了紅。
“無霜。”宋錦城疏離的口氣,一如既往。
“今天什麼日子?”程無霜螓首輕側,聲音微啞。
“元宵。”宋錦城取下披風掛上,連正眼都不帶一看,程無霜打小寵愛無數,何時遭過這般待遇,刷的站起來,掃落一地茶盞玉壺。
宋錦城擰著眉,任她發了脾氣,就婚親一事,頭一次開誠布公:“無霜,你是個聰慧的女子,我對你如何,你應有數,家母提親在前,我並不知情,至於聘禮,更是誤會,抱歉……錦城,非你良人。”
“我與你朝夕共處,我不信,你對我不曾動過心。”程無霜紅著眼,宋錦城此番言語,無疑令她難堪至極。
從十三歲入莊開始,三年時光,連令他動心的機會,都不曾有過嗎?
宋錦城垂眼望著一地碎瓷,隻餘兩字。“抱歉。”
縱是心傷,縱是不甘,縱是憤恨,驕傲仍使她揚高了頭,一字一字擲地有聲:“我不同意。”
三年的時光不夠,那就十年,三十年,總有一天,宋錦城會折服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我已有屬意之人。”宋錦城輕聲,似乎亦不願陳述。
門外一雙淺白的繡鞋也因他的話頓住了腳步,如臨大敵,期待著他的下文。
程無霜心頭一震,已經瞥見了門外之人,幾乎咬牙切齒:“是那名叫梅踏雪的樂部學子?”
屋裏屋外,劍拔弩張。
“這重要嗎?”宋錦城回過頭來,亦瞧見了門外的梅踏雪,語氣冷淡,“有事?”
梅踏雪本能的搖了搖頭,“我……隨便走走。”
“回去當心些,我還有事,就不送了。”
程無霜卻笑起來,堅決道:“是不重要,無論你殘了死了,這婚,我定是不毀的!”她大踏步走到梅踏雪麵前,神情倨傲,“隻有我不想要,沒有得不到的。”
梅踏雪突從內心湧起一股抗拒來,她尊敬程無霜,對方也的確強自己許多,但如此咄咄逼人,簡直欺人太甚。
“學長才情出眾,萬千寵愛於一身,心比天高也正常,但人力總是有限,你說是吧?”
程無霜料想不到平時懦弱怕事的梅踏雪會出言相嗆,一雙美目微眯,在她身上來回打量,“人事不盡,怎能掌握天命呢,小師妹。”
梅踏雪道:“既是天命,人力怎能勝天。”她本無意與程無霜結下梁子,但不知怎的宋錦城的回避令她莫名心冷,宋錦城對她如何,如今已不是最重考量,容硯的話不無道理,她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變幻難測的未來上。
程無霜既欺上臉來,自己不能再同以往般站著被人打不是?
“不打擾兩位學長了,踏雪告辭。”
她冷淡施以一禮,率先走出學舍。宋錦城既不想與她獨處,不管出於什麼理由,梅踏雪也不想去猜測了。
行至岔口處,對麵即是容硯的學舍,梅踏雪頓住腳步,似有所思。
容硯特意來告知自己,是為什麼?就算宋錦城對自己虛情假意,於他也無半分傷害,這消息,來得有些奇怪。
她壓下疑慮,離開了武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