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猶自愣著,宋錦城雙手穿過她的腋下,把她抱進懷裏,輕笑道:“自從這梅雪入了眼,世間,再無傲梅可留心間了。”
梅踏雪轉頭,眼巴巴看他:“我呢?”
宋錦城笑:“踏雪而來的那枝梅,不是你麼?”
梅踏雪抓著他的手蹭啊蹭,癡癡的傻笑。
沒人說的清楚何時開始的事,也許等發覺想抽身而退時,已經晚了。
如這仙境,未曾窺見時無法預見相遇,闖入了心,再難遺忘。
梅踏雪央著宋錦城陪她坐在頂上看夜景,宋錦城不忍拂興,抱她坐在山頂,看繁燈輝煌。
她窩在宋錦城暖和的大氅裏,隻露個小小的腦袋,充滿歡喜的問道:“學長下次還能帶我來嗎?”
“當然。”宋錦城柔聲回答,他的大掌覆著梅踏雪的小手,十指相扣,暖和安心。她已經滿十四了,明年今日,即可婚嫁。宋錦城下巴磕在她的肩窩,懶懶問:“踏雪,生辰你想要什麼?”
他給的東西,她從來沒有拒絕過,也幾乎不開口有所要求,宋錦城想,她最愛什麼?
梅踏雪的小臉微側,親昵蹭著他的臉,呼出的熱氣都散在他的臉頰,她往他懷裏拱了拱,似乎在尋求庇護。
“我……我想有個家。”
常人生來就擁有的幸福,於她竟是如此遙遠,每次瞧見同修談起家人或驕傲或思念的模樣,她便格外的難過。
自己的爹娘究竟是怎樣的人?
回答她的隻有一片記憶的空白。
她多麼渴望有疼愛自己的爹親娘親,暮色四闔時燈籠高掛,倚在門外等著辛苦勞作一天的爹親歸來,圍在桌邊吃上一頓熱騰騰的飯……
她幻想過很多次,可在夢裏都不曾出現。
蜷在冷冰冰的床上,她不止一次含淚入睡。
宋錦城微愣,繼而抱緊了她。
“明年今日,我許你。”
風雨飄搖,他會是她的避風港。
梅雪仍在落,飄揚紛飛,如蝴蝶漫舞,細細碎碎覆在那眺望盛景的身影上,似無瑕白雪。
身後的百丈花海,在寒風中愈發冷俏。
山下的千裏燈火,越加明亮。
懷裏的人兒漸漸沒了動靜,宋錦城知道,她又睡過去了。
梅踏雪一窩著他,總容易熟睡。他抱著她下了山,挑了僻靜的街道,返回客棧。
容硯竟未睡,他一人坐在二樓雅座,自斟自飲,賞著樓下正廳的曼妙歌舞。
瞧見宋錦城懷抱踏雪,探究的目光一瞬了然,似笑非笑的開口:“學弟好福氣,前腳才求親程家千金,後腳就美人在懷。”
宋錦城的腳步一頓,微冷了語氣,“學長文武雙全,與武相千金正是郎才女貌。明日回莊,學弟即該澄清禮讓學長才是。”
“學弟這般,未免有愚弄世人之嫌。”
“我原以為,學長不會輕易流於人言,看來是學弟錯了。”
容硯一笑,無謂道:“學弟若無心,又豈會流言四起呢。”
這正是宋錦城煩惱的地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身在月莊,無法與宋老夫人商議,即使宋老夫人同意解親,損的也是宋家的顏麵。他按下不動,則是在等待一個能讓程無霜拒絕的機會。
容硯一番話,不得不讓他起了心思,此事不能再等了。
次日回莊,程無霜等人見三人都平安無事,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下,因梅踏雪與容硯橫遭意外,兩人的戲角被換了下來,梅踏雪雖有些遺憾,但也很快恢複精神,將重心放回樂課。
臨近除夕,月莊許多學子都已休課回鄉,前些日子還熱鬧非凡的學院,此時有些冷清了。
大雪在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樹木都被裹上了雪白的外衣,遠遠看去,就像是各種奇形怪狀的冰雕。
梅踏雪又想起那天看到的梅雪,在這安靜的冬晨,生了撫琴的興致,不禁搬了箏放在雪樹之下,一人靜心撥弄。
入莊近四月,她的技藝並不算純熟,雲秋水卻喜歡聽她練琴,有日梅踏雪不解,出聲詢問,雲秋水輕笑,淡淡道:“幹淨。”
她是不明白的,樂聲不是隻有正不正的分別,哪裏還有幹不幹淨的說法呢?
但既然樂相喜歡,她就照著做了。
梅踏雪練得入神,連箏聲中何時混入了簫音也毫無察覺,待餘音散盡,她才猛然回悟,方才有簫音繚繞。
她抬頭四下搜尋,隻有皚皚白雪,哪見人跡。
是容懷清嗎?容懷清是擅長的,也不喜歡在人前暴露。
她提裙離座,在雪地裏尋找,“容學長,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