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互有敬意地看了一眼，隨即再度揮動武器，鏊戰起來……
此時，迪爾斯商團與狂風傭兵團的戰鬥已經基本結束了。由於準備不足且指揮失誤，狂風傭兵團在進行戰術調整時被對手擊敗，最後除了少量的俘虜之外，基本非死即潰。然而商團也遭受了極大的損失。
歐文氣喘籲籲地策馬離開戰圈，他全身帶傷，裝飾樸素卻很耐用的鎧甲傷痕累累。對手同樣如此，不過他還算有點力氣，冷笑著用沙啞的聲音說道：“你絕不會是無名之輩，我們彼此知悉一下吧。”
“你認為我還需要知道你是誰嗎？”歐文諷刺道，“誰都知道你是哈達威侯爵的走狗。”
對手勃然大怒，麵罩下的雙眼寒芒暴射。不過在他還沒有動作之前，兩道輕盈聖潔的白色光芒籠罩在歐文的身上，對方立刻止住了戰馬的前衝。他意識到，這裏還有位深藏不露的高級魔法師！
“我的確小看了你們，我原以為你們沒人是我的對手——當然事實上也是如此。可你畢竟還是擋住了我的攻擊，沒有能殺掉你們是我最大的遺憾，但我相信當你再次踏入公國的時候，就是我們見分曉的時候。”
“我很樂意……”歐文微微欠身，曬笑著道，不過他的眼睛很快掠過對方胸甲前的徽章，那裏因為交戰的關係，粘貼在上麵的東西已經基本掉落了，很容易識別出他是哪個分團，甚至是哪個家族的騎士。
下一刻，博爾頓、馬沙伊、馬丁和澤格納等人蜂湧而來，把這家夥包圍得水泄不通。
“讓他走！”歐文大聲叫嚷道。他手揮長劍，頭發披散下來，脅下的劍傷鮮血淋漓，然而他卻毫不在意——像頭咆哮中的巨獅——雖然他心中的憤怒無以言表，但是為了騎士的信仰，他自身的行為必須受到約束。
那人不緊不慢地把手邊的武器，包括已經輕度彎曲的長矛、帶血的短劍、十字弩和一小把箭支丟在地上，隨後，他脫下自己的鎧甲，用手使勁推揉，頓時把胸前那個鐫刻有徽章的地方整個捏得完全變形，輕鬆地扔在地上。
他露出體外的網格狀軟甲，此時正隨著風雪帶走蒸騰的汗氣，看得出他的魁梧與強壯超乎常人的想像。
他解開繩兜，從前往後拉起頭盔——然而令眾人失望的是，他的臉被特製的高領毛衣擋得嚴嚴實實，隻留出兩隻深凹的眼睛與鼻端上沿部分。
他輕鬆地丟下這件最後的裝備，隨即深深望了歐文一眼，策馬轉向後飛奔而去。
眾人都按住了劍柄，不動聲色地目送他離開。按照騎士規則，失敗的一方隻要沒有被俘虜，就不必付贖金，而隻需將武器和鎧甲留下即可。
歐文心事重重地揮揮手，率先退走。一幹騎士麵麵相覷，不知道為什麼他連對手的戰利品也不要。他們隻得吩咐扈從仔細地打掃戰場，無論什麼，隻要值錢都得留下，否則無論如何也彌補不了此次慘重的損失。
“我沒有猜錯吧？”
“是的，的確是狂風傭兵團。我已經派人搜查過那些屍體了，總有些蛛絲馬跡可以找到。”傲慢的莫寧男爵在麵對哈裏特小姐的時候，卻總是顯得那麼恭敬，他的眼中飽含愛意，雖然知道那也許等同於飛蛾撲火，他還是毫不猶豫地去做了。
哈裏特淡淡一笑，“原來薩米沃爾那老東西還敢勾結帝國，這條罪狀我會牢牢記住，莫寧騎士，你不會感到害怕吧？”
莫寧謙卑地低下頭，“我是您的騎士！”一切都在這一語雙關的話語中。
哈裏特往馬車外望去，她所有的騎士都圍攏在邊上，向她行半躬禮。
她掩著嘴，輕輕笑著，低垂的長長睫毛和漾開的甜美笑容，讓男人們都看直了眼睛，“好了，我的騎士們，去忙吧，別再不厭其煩地向我傾述忠誠了。莫寧，能帶我去萊頓團長那裏嗎？”
“我很榮幸。”莫寧臉色微微一變，但還是伸出手，慢慢扶著對方下車。
“這一次商團損失了12名好手，10名男仆和3名女婢。此外，扈從隊除了莫寧騎士的，基本沒有幾個活下來，死亡31人，輕重傷員17人，我們現在整支隊伍已經不到100人了。”
聽完彙報的萊頓麵色未變，點點頭，讓那名仆人離開。
“看來狂風傭兵團與薩米沃爾公爵有著擺脫不了的親密關係。”年輕的商團主人說道，“從內心上講，我覺得薩氏不像會叛國的人，但從政治上講，他現在恰恰要加強與帝國間的友好聯係，這是對付大公的重要砝碼。”
“他們是帝國的人，當然能輕鬆地通過格爾菲力。而且恐怕也正是格爾菲力的帝國軍才有可能向他們通風報信，讓他們能夠從容選擇如此好的伏擊地點。”簡有點憂鬱地說，“如果不是你那救命的直覺，我們恐怕不是被石塊砸成肉泥，就是受傷後被他們俘虜，一個人都逃不走。”
“你能飛走，而歐文他可以殺出去。”萊頓故意朝她說笑起來。
簡果然失笑，“我……才不會那樣……”
“同樣，我以神的名義發誓，絕不離開！”有人高聲答話，是歐文。
他已經脫去了被矛和劍弄得破敗不堪的鎧甲，隻穿戴了傭兵常用的皮胸甲，彎曲的長發被紮在腦後，露出麵頰側邊一道深紅色的傷痕。
他用拳擊胸，彎了彎腰。萊頓笑起來，“歐文，你的英勇善戰讓我們很有安全感。今天的收獲怎麼樣？”
“一副上等的奈赫勒甲，損壞嚴重；一隻做工精細的長刺矛，但彎折得太厲害；一隻帶魔晶元素的帝國短劍，保存完好，可能是我此次最好的報酬。”
萊頓與簡都大笑起來，隨後，有人用非常優雅的聲音問道：“魔晶短劍？是真的嗎，能不能給我看一下？”
萊頓神色微斂，他看著故意不朝自己望來的女士，誠懇地低下頭，“我為自己今天的失態向您道歉，哈裏特小姐，我不該朝你大喊大叫，那不是個懂禮貌的成年人該做的事。”
哈裏特唇角挑起，麵帶盈盈春意，她先一步接過歐文遞去的連鞘短劍，一麵朝萊頓似嗔還羞地飛了個媚眼，“團長不用跟我那麼客氣，是我的愚蠢造成了這次事故。因此，我會按公國正規軍的標準，傷亡者每人給予500~3000金幣的賠償。”
簡有點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萊頓卻淡淡笑著，一口應允了她，“好，對您的決定我表示尊重。”
哈裏特微微欠身，她的手一揮，女仆拿來了水貂毛的肩衣，另外十幾個男仆卻分別拿著大小不等的箱袋走過來，放在雪地裏。
“真冷啊，這些是我們的戰利品，等會兒我們分掉吧。”美麗的女士微微嗬了嗬手，她天真的動作令在場的男人短暫失神，甚至歐文也不由自主地向她投去了一瞥。
隻見她抽出短劍，仔細地看了看劍柄與劍鍔部分的花紋，隨即輕輕舞動了一下，漫天的雪花似乎都被之驅散了般，遠遠分開。
“是木屬性的魔晶元素。”簡脫口道，“這玩意兒對抗土係魔法師會更增威力。”
“希望不會有那麼一天。”歐文嘟噥了一句，他重新拿回短劍，推進鞘中。自從看到簡的出手之後，歐文對平時就覺得神秘莫測的魔法師更是心懷畏懼。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魔晶劍，聽說這東西價值連城。”哈裏特小姐笑道，“以前有很多騎士都說會帶我去馬菲力，見識一下全魔晶裝備的重甲魔神團，可惜直到這一次，也沒有看到。”
商團經過格爾菲力時，因為還是敵對雙方的緣故沒能入城，他們必須要到帝國南方塞尼索爾省的加隆城，才能換到通行帝國腹地的許可證。按公國頒發的商團出境許可，根本不能在格爾菲力使用。
“這麼貴重的東西，怎麼可能流落在傭兵團手裏？”萊頓淡然問道。
這句話問了之後，除了欲言又止的哈裏特，其他人都緘默下來。歐文忽然皺了皺眉，一步就站上前來，“萊頓大人，我想我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萊頓微笑，臉上掛著一種了然的表情，“歐文，我的朋友，現在站在你身邊的，都不是外人，毋須擔憂，說吧。”
然而，他的話卻讓另一位騎士感覺刺耳，他不悅地退開幾步，但仍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哈裏特小姐的背影。原來是莫寧男爵。
這就是所謂的心理距離吧，簡心頭暗暗好笑，她知道莫寧是怎樣看待萊頓的，可是無論如何——這個瘦弱的、不懂武藝也沒有法力的孩子會給他帶來那麼巨大的精神壓力嗎？
歐文瞥了他一眼，聲音低沉而略有些懊悔，“在戰鬥時，我看見了他故意掩飾的徽章，那是努帕斯最大的貴族之一，奧古斯家族的徽章，這個家族據說一直忠於大公，但不知道為什麼會率領狂風傭兵團來偷襲我們。”
“喬·哈達威侯爵就是大公的人。”哈裏特插嘴道，“但他絕對不會使用大公的心腹來幹這件事，唯一的可能是，此人也和喬一樣，背叛了大公，投靠了薩米沃爾公爵。”
“這正是我憂慮的。”歐文麵色不豫，“奧古斯家族與桑塔圖塔家族一樣，是公國騎士界的榮耀與榜樣，隻不過不像桑塔圖塔家族的人，他們始終不願受正規軍隊的約束。但是，如果他們倒向薩氏，那麼有半數以上的騎士會舉棋不定、不知所措，甚至是同流合汙。”
“公國的現實問題就是這樣。”萊頓微微點了點頭，歎了口氣，“不說這個了。”
現在誰都看得出，薩米沃爾的支持者已經在異常的增長中，而奧切爾斯特能夠控製的力量，已經極度削弱。
內戰的陰影，越來越濃重了。
“都是很奇怪的東西啊。”
“是賓杜拉勳爵的扈從們發現的，但他不肯當做自己的戰利品，原因是馬丁爵士和歐文騎士的貢獻比他更大。”
哈裏特小姐輕笑了笑說。
他們現在又再次坐回到馬車裏頭，暖爐和厚毛氈在隆冬裏顯得如此親切。
幾個小時之前，他們越過了公路盡頭的邊防站，並且在附近的小山上按照光明教會的教義，安葬了所有的死者，並且祈禱他們的靈魂升入天堂。
然而，還未從伏擊事件中平靜下來的人們，被這種大戰後不和諧的安寧狀態弄得都有些心情沉重，除了歐文與莫寧，連博爾頓都躲進了馬車裏，抽空休息起來。
萊頓拿起一件黑漆漆的魔獸皮製成的甲，上麵繪有神秘的符號。這東西很輕捷，但據曾經劈斫出的劍痕來看，它的牢固程度僅遜於鋼甲。
大陸能夠製出鋼甲的地方，隻有著名的奈赫勒國，他們那種百煉精鋼的美名響譽大陸，也正是如此，小小的奈赫勒國憑借幾乎沒有農業基礎的山嶽之國而長期存在，沒有被四麵的強鄰所吞並。
“你看出來點什麼沒有，姨媽？”萊頓把這件胸甲丟給女魔法師。
後者拿起來隻看了一眼，就很不經意地說，“是個產生‘黑暗護佑’的魔法陣，這種力量，能夠讓使用者暫時減輕痛楚、激發潛能，比光明護盾要強大一些，但會有後遺症，往往過了魔法有效時間後，人會渾身無力，需要一段時間休息才能痊癒。”
“這種魔獸皮雖然難得，但更珍貴的應該算是這個魔法陣吧？”
“的確如此。”簡雖然很難接受黑暗係的魔法，但她不得不承認這一點，“魔法陣比使用魔法要困難得多，我曾經多次做過‘飛翔術’的魔法陣，但隻成功過一次，還巨大無比，根本無法縮小到像這樣印刻在胸甲上的程度。”
“看來這個黑暗係法師的級別要比我高得多……不，他們是多個魔法師合作的產物。”簡皺起眉頭，補充說。她忽然想起，自己已經是人類可以達到的最高等級的魔法師了。
萊頓又拎起一雙鞋子，那是用沼地飛龍的皮製成的。之所以很容易辨認，是因為沼地飛龍的皮上總是有青苔般的雜色，而且總覺得是潮濕的。
“瞧瞧，這雙鞋子可是極品裝備。”萊頓微笑著說，“殺死一頭沼地飛龍需要多少人呢？10個，100個，還是1000個？”
“如果像歐文騎士那樣的，應該10個就足夠了。”哈裏特裝出一臉羨慕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