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前世今生(1 / 2)

“那位道長說,靈魂墜入魔障,將會萬劫不複,永無輪回轉世的機會。他還說,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以命易命。相公,我尋了一年,我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小曼繞過白骨,緩緩走到樹下,看著一人粗的樹幹輕聲說道:“如果我自願獻出我的生命,自願將我的靈魂奉獻給你,你是不是可以不再殺人?”

桃樹枝猶如萬千觸手緩緩纏向小曼,她回頭又望了一眼地上的白骨,低低喚道:“相公,小曼不能遵守我們的誓言了!”

光滑的樹幹裂開黑色的口子,瞬間將女子吞了進去。頃刻間,桃花更盛。

沙曼踉蹌後退一步,她甚至感覺到了那種嗜血的快感。她詫異地望著那株桃花,斷斷續續的畫麵如潮水一般湧入腦海。

一株瘦小的桃樹被一個書生從山中挪至院內,每日澆水施肥,關愛有加,書生時常一人坐在藤椅上,拿著一卷書,一邊念,一邊與那株桃樹說話。

桃樹慢慢長大,開始渴望和那書生一起吟詩作對,一起坐在藤椅上。可惜有一日,書生開心地帶回來一個女子。書生很喜歡她,開始與她一起吟詩作對,一起坐在藤椅上賞花。桃樹很生氣,於是在夜間化作那女子的模樣,進入書生夢境,夜夜與他癡纏。

書生分不清夢與現實,竟真的與女子有了夫妻之實。二人在桃花樹下結盟,生生世世,相愛相守,不離不棄。

一個額間帶著桃花印記的女子蒙著麵紗,將幾個凶神惡煞的大漢帶進院門。她隱在牆邊看著書生被活活打死,看著女子被拽進馬車。她將書生的魂魄用桃枝綁在身上,她想,這一次,再也不會有人會跟她搶書生了,她們兩個一定會永永遠遠在一起。

雖然書生常常忘記她叫沙曼而不是小曼,雖然書生繪畫的時候常常忘記在畫中女子的額頭上點綴桃花印記,但是,他們終於可以日日在一起,可以一起吟詩作對,可以一起坐在藤椅上賞花,桃樹以為自己會很開心。

可她發現,她周身的花瓣竟然開始枯竭,她引以為傲的容貌竟然起了褶皺。她必須靠吸食活人精血才可保持容顏不老,才能在書生麵前充當小曼。

她開始抱怨,抱怨書生為何要將他從深山挪到這裏。她開始恨,恨書生,自己那麼愛他,為何他卻遲遲不忘小曼。直至小曼再次出現,穿著那件舊日的粉色裙褂,那張熟悉的臉依舊明豔動人,她的這種恨也隨之達到極限。她有些迫不及待地將小曼生吞活剝,靈魂血肉全融進自己的根脈。

她以為自己終於可以走出魔障,可以開心起來。可是,她卻再也找不到書生了。

不知過了多久,一年,也或許是十年。那顆來自小曼的心,慢慢讓桃樹明白,人間情愛絕非‘占有’二字。桃樹粉碎內丹,將禁錮在樹幹中冤死之人的魂魄釋放,而自己也變回了當初那株小樹。

隻是這一次,再也沒有書生幫她施肥澆水,也再也聽不到書生吟詩作對的聲音。因為它成了一棵真正的樹,沒有感覺,沒有記憶,沒有七情六欲。

有一日,它被院子的新主人連根拔起,扔在街上。熾熱的太陽將它周身灼燒的枯萎破碎,一個滿身紅線的白衣老頭,彎腰將她撿起。

老頭說,“你還欠別人一世姻緣!”

記憶中斷,沙曼睜開眼,滿樹桃花,卻已不見那人身影,隻一座孤墳立在繁華之外,孤零零地似乎在等待著誰。

沙曼緩緩走過去,抬起手,卻再不敢去碰觸墓碑上的字。豆大的淚珠滴了下來,很快融進泥土之中。漫天花雨隨之而落,像極了記憶中那場上天注定的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