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談他的認識:人的承受能力都非常低。素質越差的人承受能力就越低。這是成正比的。現在的大學生承受能力很低,受一點點刺激就有可能變成精神病患者,還有自殺的。人不是在物質文明的基礎上越來越堅強,而是越來越脆弱了。物質越文明,人就越貪圖享受,而貪圖享受隻會使人變得更懶惰更懦弱。物質使人異化,使人一步步墮落和愚蠢。
我說:那也不能這樣說,物質不會使人墮落,物質又沒錯,墮落是人自己的事。你這種思想是拒絕今天,難道你想回到那個什麼都要憑票購買的年代裏去?肉票、糧票、油票、布票、糖票、煙票和豆豉票,連煙和豆豉都要憑票買,那也夠匱乏的了。人來到這個世界,畢竟不是來受苦的。你有點走極端了,教授。
教授大聲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也不是要回到那個心裏隻有毛主席的年代裏去,也回不去。那個年代也不好,沒有解放生產力,戶籍製把農民限製在農村裏,到處都用毛澤東的農民思想限製人,隻要你多開墾了幾分地,或多養幾隻雞就是搞資本主義。我是痛恨今天的人隻看重物質享受,過去把吃苦看成樂,現在把吃苦看成傻,一個字的改變,就改變了人的人生態度。人是很容易被影響和改變的。人是最脆弱的。
我說:是啊,到處都是你說的這樣的人,開口閉口就是問你在哪裏發財。
教授說:女人比男人更可憐。她們活得更現實,也更物質。女人比男人更不安,她們害怕被拋棄,擔心自己愛的男人不愛她了。女人的美麗不會超過四十歲。女人著急的是她一天天增大的年齡和一天天失去的美麗。女人一到三十幾歲就有點惶恐不安,因為可怕的皺紋上臉了,而青春正在一天天一點點地消逝。男人雖然也害怕變老,但男人更關注自己的事業,關心自己在這個社會的地位。男人感到失敗不是失去了自己的年齡和美麗,而是感到自己懷才不遇,或痛恨自己失去了某一個機會。這是男人比女人有野心。男人有占有欲,男人總是被一個夢又一個夢緊逼著,因此男人容易瘋狂,更具有動物的本能,也就更邪惡。
教授的一番言論,讓我不好回答,這是他的思考太大了,想把全中國人的思想糾正過來,讓人們重視精神,在精神的領域裏追求。在我看來,現在還不是時候,因為社會還沒爛透,硬要爛透了才會有新的思想和新的理念誕生。
10
與教授交談的那天晚上,我在熒光屏上無意中看見了歐陽玉。她在主持節目,大談吃文化――這自然讓教授十分不屑,教授指著歐陽玉說:你看她在談些什麼東西?我吃了一驚,因為沒想到是她。但由於跟教授探討一些嚴肅的問題,吃驚很快就過去了。一個星期後,我又一次在熒光屏上看見她,仍然是那個時間段,仍然是大談吃。
這天晚上我沒事,既不想寫作,也不願看書,準備把晚上的時間都打發在熒光屏上。這一天,我家門前的樟樹開的花芬芳迷人,我喜歡嗅這種花香。我拿著搖控器選擇著一個個台。九點多鍾,電話忽然響了。我的電話,一般在晚上不怎麼響,這是我的朋友都曉得我晚上不怎麼在家。晚上我喜歡出去聊天或玩。
哪位?
一個非常好聽的聲音從話筒裏傳來,何老師,我是歐陽玉。
我很高興,說:剛才還在電視裏看見你談吃。
她說:你看了我們的節目?能提意見嗎何老師?
我笑了聲,我在這方麵是外行。
她說:真的呢何老師,我們想向你請教。過來喝茶吧何老師?
她不等我回答又說:我在通程大酒店。
她說:我們扯扯談。我們正在策劃一個新欄目。
她要我去出點子,說:我們節目部的周主任很想向你討教。你帶兩本書過來吧。
我無法拒絕一個女人對我發出這麼隆重的邀請。我問:你回長沙工作了?
是的。她用普通話嗲聲嗲氣地回答我。
這種聲音是教授最討厭的。我沒指責她,而是問:漢林還好嗎?
她說:我和劉漢林分手了。
分手了?
是的,她不願意談漢林道,何老師你過來吧。
自前年五月在上海與劉漢林和歐陽玉分手後,我們幾乎沒有聯係。我跟劉漢林打過幾次電話,他顯得很忙,一問,都說在上海。這大半年裏,我們就沒通電話了,因為他在上海,通了電話也是白通。我說:好吧,我過來。
通程大酒店的咖啡吧裏坐著一些人,他們都在喝茶和咖啡,一邊談事。歐陽玉等幾個年青男女圍著一個茶幾坐著,她看見我,忙展開明媚的笑容,她化了妝,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