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步要做什麼……葉流年一手捏著報紙一手拿著手機,腦袋裏混亂不堪,她曾經以為自己是有那麼一丁點處變不驚的,可好像不是,她努力的鎮定著情緒,播通報紙上印著的電話號碼。這次仍舊很快通了,是個聲音低沉的長者,“喂?”
“您好,請問夜老先生在家嗎?或是他夫人也可。”葉流年急忙說著。
“我就是。請問你是……”
“夜老先生!我是葉流年,就是在沙河口客棧跟你們一起吃過早餐的人!”
“哦~是你呀小姑娘,夜然的朋友是吧。嗬嗬,怎麼,有事嗎?”夜老先生的聲音中氣十足,很爽朗的感覺。
葉流年即激動又緊張,事情正向好的一方麵發展著,她迫不及待的回答:“是這樣的,我看到了你們前幾天登的尋人廣告,夜易城是您的兒子是嗎?我認識一個人,他可能會是您的孫子。”
電話裏的夜老先生有了數秒的沉默,很嚴肅的問著:“是嗎?可是我家每年都會接到無數個電話,自稱有線索,可遺憾的是至今為止都是假的。”
“我知道那個玉戒指。”葉流年直截了當的回答。
“報紙上的照片,隻要仔細看都看得清那個。”
“戒指裏麵刻了兩個字。”葉流年一字一字的說著,“微眠。”
微眠……葉流年不知道戒指的裏麵為什麼會刻這兩個字,她也不知道這字是什麼時候刻上去的,更不知道這字的意義是什麼,她忐忑的等待著電話裏夜老先生的回應,可回應給她的,卻是聽筒裏傳來杯子落地粉碎的聲音,“喂?喂?夜老先生您在聽嗎?”
“小姑娘你現在哪裏,還在沙河口嗎?方便來海平嗎?哦或者我再去沙河口找你也可以。”
“沒關係,我馬上去海平。”葉流年緊張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隻是從包裏翻出記事簿認真記下了夜老先生在海平的住址,便跟夜老先生保證,一定以最快的時間趕過去。
說走就走,可是外麵的雨……總算想起來方才傅意澤也是這麼淋著雨走的。葉流年即內疚又無奈,咬了咬牙也衝出了小吃攤,一路朝著客棧的方向冒雨狂奔。
至於端凝……葉流年沒辦法做出判斷,究竟是他本人不想接電話,還是傅意朵從中作梗。索性先不拔了,幹脆去海平先確定了情況再說,免得空歡喜一場。
雨越下越大,原本平靜的沙河也跟著咆哮起來,路很滑,雖不至於泥濘,可有些地方也因失修而積了水。沒有任何雨具的葉流年早就濕透了,心跳也快的厲害,為了那個可能的事實。深一腳淺一腳的跑回客棧,老板娘守著門口的櫃台在嗑著瓜子,見到葉流年便唏噓,“哎這小兩口怎麼都濕透了,快上去換衣服!”
“哦。”葉流年勉強扯出個笑容打招呼,剛想上樓,眼前光線一黑,愕然抬頭,隻見傅意澤站在窄窄的樓梯上擋住去路,他的頭發是濕的,衣服卻是幹的,顯然已經換好了。可臉上是不曾有過的嚴肅低氣壓。
“傅意澤,我……”葉流年開了口,卻發現完全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道歉?解釋?說明?
哪種都不合適。
“你要回去嗎?”反倒是傅意澤先問了。
“我要去海平,有急事。”葉流年簡單的答了。
“先去洗個熱水澡。”
“來不及了,趕火車。”
傅意澤沉默了一會兒便還是側過身給她讓出通道。
“謝謝。”葉流年的聲音顯得那麼底氣不足,謝謝……這句謝謝很蒼白。
而十五分鍾後,葉流年換好衣服拎著簡單的行李下樓時,傅意澤已經站在客棧門口的服務台前結帳了,身旁放著他的皮箱。
不是不驚訝的,葉流年猶豫的走近了。
“走吧。”傅意澤也不看她,自然而然的接過她的行李,轉身出門。
葉流年忙跟了上去,身後是老板娘熱情的笑聲,“這小兩口多般配,下次再一起來玩哈!”
葉流年沒有回應,看向傅意澤,他臉上的表情淡淡的很難琢磨,這讓葉流年更加的不安。
出租車就停在客棧門口,這次傅意澤沒有再跟葉流年一起擠進後座,反而安靜的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兩位,去哪兒?”
葉流年遲疑了下,還是問著背對著她坐著的傅意澤:“我是去海平,你回S市嗎?”
“我和你一起。”
“你真的不用……”
“你有兩個選擇,一是坦白你去海平做什麼,那麼我或許會權衡一下需不需要我陪著;二是什麼都不要再說了,我要怎麼樣都由著我。”傅意澤直截了當的打斷了葉流年,語氣一貫的不緊不慢,卻十分堅定。
葉流年在心底歎了口氣,隻有疲憊的跟司機說了句,“去西城縣火車站。”
她實在沒有精力再跟傅意澤爭下去,沙河口不通火車,來這裏的時候是飛機加汽車,可方才她打電話訂票,去海平的航班隔天才有,而且最近的票已經全部定完。盤算了一下,最快的方式應該是先去隔壁的西城縣,再從西城縣坐火車去海平。
“去西城縣啊,我這車開過去至少一個小時啊,雨又這麼大,不太好走。”
“就聽她的。”傅意澤打斷了司機的遲疑,他不必回頭也想像得到葉流年現在的神情有多累。
其實他也累,心累,可卻仍舊沒辦法真的生葉流年的氣,真的丟下她不管。盡管她表現的那麼不需要他的幫忙……
車子發動了,上山再下山,繞過一個又一個的彎道、穿過一個又一個的隧道,在黑暗與光明之間不停變換著,就像流年。
司機說的對,雨太大了,路不好走,原本一個小時的車程開成了兩個小時。中途在加油站休息的時候葉流年從箱子裏翻出幾片感冒藥就著涼水吞了。傅意澤看著她,說不出是心疼還是無奈。她看上去那麼脆弱嬌小,可卻一個人默默的扛起所有的事情。
西城縣跟沙河口一樣,也下著雨。到火車站的時候葉流年吃的藥力剛好上來,整個人昏沉的隻想找個地方躺下去睡。傅意澤把自己的外衣裹在她身上,便去買火車票好了火車票,陪著她候車,中途她睡著了一會兒,靠在傅意澤的肩上。
一直等到晚上十點整,他們坐上了開往海平的火車,預計到達時間是第二天晚上十點,總行程剛好二十四個小時。
這是傅意澤第一次坐這麼長時間的火車,尤其還是在沒買到臥鋪的情況下。和葉流年麵對麵坐在空氣不流通的硬坐車廂,有輕微潔癖的他竟也不覺得有什麼難熬的。
“喏,一人一桶,吃吧,泡好了。”葉流年總算恢複了些精神,並不知道傅意澤在觀察她,坦然的把方便麵推給傅意澤一份。
掀開方便麵的蓋子,香氣撲麵而出,傅意澤這才覺察到自己真的已經很餓了。
對麵的葉流年已經開始埋頭苦吃了,吃的很認真,半垂了眼簾,長長的睫毛輕輕翕動著,像蝴蝶。
“葉流年。”
“唔?”葉流年嘴裏含著麵,抬眼看傅意澤。這樣的一個角度,愈發顯得她的眼睛特別大。
“你真是個古怪的人。”傅意澤平靜的說著。
“你不也是嗎?”
“越接近你越看不清。”傅意澤的話裏有些許的苦澀和探究,“最早的時候你以鍾點工的身份出現,然後是寫手、編劇,你一個人住小房子,衣著隨意、樸素,生活簡單的不能再簡單。可你卻是我未來姐夫的前女友,並且到現在也不能對他忘情。再然後,你請得動夜然幫你,你的家庭背景應該是我沒有想到的。”
“所以你累了吧。”葉流年笑了笑,“聽上去應該很累,你應該有一個單純的女朋友,那不是我。”
“是很累。”傅意澤毫不掩飾的點頭,“你和他的故事想必很長,可再長的故事也有結束的那一天。”
“我不知道那是哪一天。”
“我也不知道。”傅意澤輕描淡寫的補充:“不如……跟你一起等等看。”
“等人的滋味不好受。”
“可你等了他兩年。”
“不。”葉流年糾正著,眸子裏一片清澄和坦然,“我沒等他,沒奢望還能跟他在一起。”
“那你現在是做什麼?”
“我在愛他。”葉流年吃下最後一口麵,簡單的說著:“僅此而已。”
“你打算愛他到什麼時候。”
“不知道。”葉流年聳聳肩,“也許是2012。”
2012,這曾經是傅意澤的答案,現在換葉流年說了出來。而傅意澤明白,這絕不僅僅是指一年。
這該死的雨,究竟什麼時候才會停。傅意澤看向車窗外,黑茫茫一片,視線空落落的,沒有一個可以停駐的焦點,難道真的要下到2012嗎?那個傳說中的世界末日……
淩晨五點半,天蒙蒙亮。
外麵的雨仍舊下著,車窗外透進來的似乎已經不是陽光,而是霧,死霧。
傅意澤忽然就醒了,心裏湧上難以名狀的不安和恐懼,他沒辦法解釋自己當時是一種什麼樣的預感,隻是本能的伸出手臂,抓住葉流年,就好像此刻不抓住她便會消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