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了定神,為今之計,要麼轉身逃跑,要麼直入虎穴,我心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想到這,我打算轉身就跑,可就在我剛轉身的瞬間,女人長長的頭發,突然像快速竄出的蛇一樣,纏住了我的脖子。
她的頭發極其堅韌,無論我怎麼抓拽,都拽不下來。男戶主在旁邊以同樣的語調說道:“李小姐,請進吧!”我隻感覺喉嚨一緊,整個人被拽了進去。
我在一片昏暗中睜開雙眼,隻見戶主和他的妻子,都躺在一張又髒又破的床上。男戶主麵色蒼白,雙眼圓睜,呼吸的速度極慢。我緩慢地站起來,看了看周邊,這確實是一間普通而破敗的臥室,看來,這就是他們夫妻平常的起居至地。
我小心地靠近床邊,男戶主感覺到了我的存在,他艱難地把頭轉過來了一點點:“李小姐,你沒事吧?”
我看了一眼男人旁邊的女人,那個女人,麵色極其蒼白,雙眼緊閉,麵部已然變形,已經死去多時。男戶主也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從他的狀態來看,也是一個行將就木之人,可他這一瞥,卻充滿了溫柔,就像在看美麗的初戀少女。
“真是給你們添麻煩了,我勸她去住小旅館,但她說什麼都不願意。我以為隻要讓你們來了,就能掃除這裏的黴運,讓她過上好日子。可我錯了,她生氣了,她一生氣就變了一個人,一拳把我打暈了。沒想到,我剛醒來,就看見她走了。”
說完這些話,男戶主突然開始大喘氣,我明白,剛才的一番折騰,已經耗費了他所有的陽壽。幾十秒之後,男戶主就停止了呼吸。
我隻感覺一股怒氣憋在心頭,這個借屍還魂的惡靈,居然害了一條人命!平生第一次,我觸碰到了死人的麵部,替男戶主抹上了睜著的雙眼。
我雙目爆睜,隻感覺眼前一亮,晦暗的房間,哪怕是各個細微的角落,也變得明亮可見!我知道,這是陰陽眼的力量。
陰陽眼力量一增強,隻見床下一團黑氣,如蓬發的水草一般,向四周蔓延,男戶主身上沾染了很多的黑絲,但這些黑色的絲線,正一根根地遊離而下,另一邊女戶主的屍身上沒有黑絲,剩下的黑絲,正朝著我徐徐而來!
雖然沒有看見這個惡靈的真身,但她借屍還魂的伎倆,卻很明顯,這些黑絲正是她控製他人,吸收人體能量的媒介!
我伸手抓住了向我蔓延而來的一縷黑絲,順勢一拽,想把床下的那團黑霧拽出來。可誰知道,這些黑絲一碰到我的手,就像頭發碰到了火苗一樣,瞬間化為了灰燼。
原來,這東西隻能趁人不注意的時候粘上來,一旦被抓住,就會灰飛煙滅。然而我這一拽,卻也驚動這團黑氣,黑絲如受驚的觸角一般,迅速縮回到了床底下。
我彎腰扯開破舊的床單,隻見床下一顆黑色的女人頭,定定地睜大眼睛怒視著我!要是以前,我早就被嚇得魂不附體了,可陰陽眼一開,恐懼感完全不存在了。
我伸手就朝那人頭抓去,卻被一隻黑手箍住了手腕子,原來,這女人的身體,藏在了黑霧之中,所以我隻看到了一個人頭。她顯然被我的行為激怒了,一聲尖銳的叱吒,把我甩了出去,整張床也被掀飛了。
惡靈光著的雙腳懸浮在空中,隻有這一雙腳,是肉色的。其餘的地方,全部是焦糊的黑色,一雙黑白過於分明的眼睛,怨氣逼人!她那一團亂蓬蓬的長發,更是彌漫著黑霧,就像一隻張牙舞爪的蜘蛛。
這惡靈可不隻是簡單地擁有黑絲控人的這種簡單的小手段,她擁有極其強大的能量。周哥告訴我,能夠直接麵對麵攻擊人的惡靈,多是擁有極強的怨力。要用釋魂派的手法,就是找到他們的薄弱點,釋放這股怨氣,攻擊力自然就會消散。
可當我看到男戶主和他妻子的屍身被毫無尊嚴地壓在床下時,止不住內心的憤怒,直接衝上去,一個健步衝上去,想抓住她的頭,擰下她的腦袋。可還沒等我碰到她,隻見她噴出一口黑霧,我隻感覺腦袋一暈,整個人都站不穩了。
瞬間失去了反抗能力,倒在了地上。就在我頭部接觸到地麵的瞬間,黑霧聚集到了我的眼前,她用漆黑、沒有瞳孔的眼睛看著我,充滿了怨恨。
我渾身不能動彈,忽然之間,她伸出了利爪般的五根手指。她的指甲尖在我脖子的大動脈上來回滑動,我一下子想到了門後的那雙腳,以及趙曙光被扭斷的胳膊!難道這一次,要被扭斷的將是我的脖子?
黑女詭異地勾起了唇角,既像哭又像笑,她用帶鉤的手指,捏住了我的脖子。我渾身緊繃,想掙紮起來,卻見她頭上的黑絲,突然變得像蛇一般粗細,扭曲遊動著,將我緊緊地捆了起來!
這一下,我真是一動都不能動了。我心想:這下完了!正在此時,綠色的房間門,被人從外麵一腳踹開!周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了進來,他一把就抓住了黑女的那雙布滿傷痕的腳,用力向下一拽,女子一聲慘叫,黑氣如同被化學藥品中和了一半,迅速消散,她身體的膚色漸漸恢複成了人樣,接著重重地從半空中摔到了地上。
我爬起來一看,這是個長發的年輕女人,她穿著一件極其簡陋的衣服,與其說是一件衣服,不如是一塊裹在身上的破布,除了這雙腳之外,全身其他部位的皮膚,隻有些小小的劃痕,看起來十分正常。但有一點讓我比較意外,這個女人,是個白皮黃眉的外國人。
“建國前,東郊是一片荒草墊子,這裏住著流竄入境的白俄人,他們靠給日本人當間諜謀生。解放軍入住s市的時候,這些人匆忙逃竄。這個女人,很可能是在慌亂中迷路了,最終與同伴失散。”
我看著她腳上的傷口,密密麻麻,看起來確實很像在草墊子裏不斷穿梭造成的傷口。
周哥說:“當年的東郊,被人稱作是迷宮,迷山的人很多。”
“這戶人家的院子,也極其像迷宮,難道就是因為這,女戶主才會被她附身?”
周哥點點頭:“如果一個磁場,讓亡靈感受到死前經曆的迷茫,暗黑的能量就會再次膨脹。力量足夠的時候,就會想要害人,或者膽大包天地想取而代之了。”
我突然有一點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亡靈不好好去投胎,而想去禍害活人,取而代之呢?”
“投胎,就要放下生前的一切執念。中國古代中有喝孟婆湯的說法,就是這個意思。可那些過於執著的亡靈,想要保存前世的記憶,妄圖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情,就會做出這種勾當。”
躺在地上的白俄女子,突然悶哼了一聲,她就像一個剛從熟睡中醒來的少女。周哥從口袋裏拿出兩塊紅綢布,手法快速地纏在了她的雙腳上,掩蓋住了累累的傷痕。
女子醒來之後,看了看周邊,又徑直看向自己的雙腳,突然之間露出了一個釋懷的笑容。她站起來,如嫋嫋煙雨般,消失在了空氣中。室內的一切,都恢複到了我剛進門時的狀態,男戶主與他的妻子,就躺在床上,靜靜地去了。此刻看起來,相貌無比地安詳。
周哥給柳先生打了一個電話,說了一下這裏的情況。周哥此舉並不多餘,柳先生作為我們的中間人,收取極其豐厚的中介費,卻也要解決後續問題。男戶主夫婦的遺骨如何處理,就交給他了。
我有點不明白,為什麼周哥這麼輕鬆地就解決了一個惡靈,甚至還有點唯美。
出了這個院子,天已經微微亮了。我這才反應過來,原本躺在院子裏的趙曙光不見了!但我跟周哥離開院子的時候,明明沒有看到任何血跡!
我問周哥當時到底去了哪裏。周哥淡淡地搖了搖頭:“我也迷路了。”
周哥會迷路?還有那個趙曙光,究竟是死是活?難道,跟趙曙光經曆的一切,是一場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