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哥說:“假如這是你人生的選擇,你會隨便選一個麼?”
我笑了:“如果我的人生可以隨便選擇的話,也許不會像現在這麼痛苦。”說完這話,我又覺得自己好蠢,雖然跟周哥說話不用撒謊,但他哪裏知道這些年我都經曆了什麼。
周哥低頭沉吟了一下:“好,那你就隨便選一個打開看看後麵是什麼,你要是承受不住,就馬上吹滅蠟燭,這樣一來,你就會回到現實世界。”
不知道為什麼,隻要周哥在我身邊,我就有一種絕對的安全感在。我聽了他的話,二話不說,上去就拉開了緊靠左邊的一扇門。
門口的空間十分狹窄,立著放著一口棺材,棺材裏直楞楞地躺著一個死人,我一看這死人的臉,隻感覺心口窩像被人插了一刀,血液充滿了心髒瓣膜,隻感覺胸口像火燒了一樣,痛苦不堪,眼淚鼻涕一下子全下來了,我想都沒想,帶著口水一口就噴向了蠟燭。
沒想到,我這一口口水直接噴在了周哥的手掌心上,周哥的大手捂住了我的嘴:“噓!記住,這都是幻象!”
幻象有這麼真實的麼?我明明看見棺材裏的那個死人就是我自己!我麵色蒼白,全身僵硬,即使是死了,臉上還掛著淚珠,可見我死得有多可憐。
周哥什麼都沒有說,他用力拉開一扇門,一道幽光射出,刺痛了我的眼睛,我隻感覺自己像一個做夢的人突然清醒一樣,眼淚一下子就收回去了,我甚至不明白剛才自己為什麼會那麼傷心。
我湊過去一看,隻見這扇門後,竟然是一道樓梯,再往高處一看,眼前一幕嚇得我魂飛魄散!一個女人就吊死在樓梯的上方。她兩隻緊緊地閉著,眼睛裏流出的血和淚一直順著她的臉頰向下淌,染花了她潔白的長裙。
我突然明白周哥白天帶我走這條樓梯的時候,為什麼按了一下我的腦袋,這女屍距離樓梯的高度,差不多剛好是我的身高,如果我不彎腰,鐵定能碰到她的腳。我估計,以周哥的能力,在白天也一樣能看見這副景象,所以他才忍不住要按我的腦袋。
這一次,周哥自己走上了台階,從懷裏拿出一把帶鞘的小刀,脫掉刀鞘,一刀斬斷了這條繩索。女孩的身體盈盈落下,周哥抱住她,輕輕地將她放在了地上。隨即,周哥念了一段經文,隻見這女孩身上的血跡漸漸消失,白色的長裙越發潔白刺眼,女孩突然睜開了眼睛,微微一笑,像一隻蝴蝶般朝空中飛去,消失在空氣中。
我隻是眨了一下眼,再睜眼竟然發現我跟周哥已經回到了現實世界中,周哥正站在一樓大廳的台階上。他緩緩走下台階,拿過我手中的蠟燭,一口吹滅:“這女孩為情所困在這棟別墅內自殺了,陳老板卻不知悔改,還在不停地玩弄其他女孩。這女孩得不到救贖,每天在吊在這裏哭泣,招引了外麵的亡靈,這才導致陳老板被一雙手打得滿臉發青。”
可是有一點我卻弄不明白,我問周哥:“為什麼我會在紅門裏看見自己的屍體呢?而且我當時的心情,那真是悲痛欲絕,幾乎想趕快死掉。”
周哥說:“咱們釋魂派就像一個訪客,進入亡靈的世界,也會被它的能量所擾亂,如果你心裏有結,這心結的時間長了,也會變成一種能量,兩種能量相互影響,就會生成一種新的幻象。那些被困在異世界裏的人,很多就是緣於無法克服自己的心魔。”
我恍然大悟,但我也注意到了周哥說“咱們釋魂派”,按理說,我沒拜師,根本不算釋魂派的人,但是想到多年前周哥曾說普通人不要觸及那個世界,可見他拉我進來絕對不是沒理由的。難道周哥是打算收我為徒?
想到這我偷藐了周哥一眼,沒想到被周哥看到了,他說:“欣陽,要不當我的助理吧,工資跟你現在差不多。不過,休息的時間也很多。業餘時間,你想幹什麼都行。”
聽了周哥的話,我真有點驚喜,想想陳老板成天把我當保姆,再想想跟盧廣那樣的人當同事,我真覺得跟在周哥身邊是不是太幸福了?更為關鍵的是,我大學的專業比較冷門,畢業之後,我一直苦於沒有什麼一技之長,找不到滿意的工作,跟著周哥工作輕鬆,業餘時間富裕,我還可以考慮考個在職研究生,試試我的人生還有沒有別的路可走。
正當我暢想未來之時,周哥又說:“其實幹我們這一行,也不全是這麼一帆風順,畢竟陳老板碰到的這個女鬼,隻是怨氣未消,並沒有什麼戾氣,要是碰上戾氣深重的亡靈,那就是九死一生了!這一點你要考慮好。”
我點點頭說:“我考慮好了,回去我就辭職,立即上崗!”
周哥微微一笑,拿出了當老板的架勢,昂首挺胸走了出去,我趕快像個助理一樣跟了上去,這種感覺果然幸福感爆棚!周哥卻突然將那段剩下的蠟燭遞給了我:“記得收好,這世界上,可就隻有這一根這樣的蠟燭!”
周哥一個人開著別克車走了,我坐進老板的車裏,卻發現盧廣不在。我問司機盧廣去哪了,司機說:“盧廣說是去找廁所,你們剛進別墅,他就走了,直到現在都沒出來,不知道幹什麼去了!”
我一聽,突然感覺頭皮一麻!這小子手裏拿著別墅的鑰匙呐!老板的這間別墅有正門,也有側門,要是他老毛病犯了拿著鑰匙去偷竊,雖說不是我幹的壞事兒,但多少都有我的責任在這裏麵啊。
正當我倍感緊張的時候,突然看見盧廣從小區的綠化帶裏穿越過來,打開車門,一看我在車裏,突然衝我露出一個笑臉:“周大師走了?”
我沒搭理他,直接就問他去哪兒了,盧廣嘻皮笑臉地說:“別提了,我拉肚子了!這小區裏根本就沒有公共廁所,我去物業,保安竟然不借廁所給我,你說他們多牛逼。我隻好出了小區,走了好幾百米,才找到個廁所。”
我心想,你要是拉肚子,跑那麼長時間找廁所,不早就拉褲子裏了。我忍不住朝他身上看了看,無奈天色太暗,再加上盧廣本身穿得就多,就算他身上藏了贓物,光憑肉眼,也看不出什麼破綻。
我知道自己隨便把鑰匙給他實在欠妥當,但事已至此,我也不能搜人家的身。再有盧廣在公司也是有基本信息的人,想必他進了老板的別墅,也不敢拿什麼太值錢的東西,這事兒隻能看後麵的情況再決定怎麼辦了。
回到公司,盧廣首先下車回了保衛室,司機要還車,順便把我送到了宿舍門口。就在我挪出一步準備開車門的時候,我突然感覺自己腳下踩到了什麼,我用手一摸,腳下是個圓圓扁扁的金屬物,車上隻有我跟盧廣坐過,他先下的車,這東西肯定是他掉下的。
但他怎麼可能隨身帶這麼大個的東西?我心裏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難道這是他從別墅裏偷來的贓物?司機平常也很看輕我,覺得我就是個老板看不上的小職員,即使我要下車了,他也懶得開車內的棚燈,沒想到卻正好讓我無聲無息地撿走了腳下的這塊不明物品。
我回到宿舍一看,頓時傻眼了,盧廣掉下的這個東西,竟然是一塊有年頭的銅鏡!這塊銅鏡鏡麵已經失去了光澤,鏡子背後有繁複的花紋,卻都是我沒見過的。我幾乎可以確定這就是盧廣從老板別墅裏拿出來的古董!
想到自己明天就要離職,這件事該怎麼跟老板開口,反倒難住了我。以老板的個性,他未必覺得東西是盧廣拿的,在他眼裏,女人,尤其是女員工,跟小人是同義詞。而盧廣又是一個撒謊的奇才,我想來想去,這件事還真不能簡單地說出去。
然而事情總是出乎人的意料,第二天我跟老板提出要離職,他樂樂嗬嗬地就給讓人事把離職表單給我了。又以最快的速度把新一任的保姆安排在了我的職位上,我心裏暗笑,能撫慰他心靈的,根本不是什麼驅鬼師,而是小保姆!
事後我才知道,周哥已經給陳老板打過電話了,周哥說,他臉上的青色隻要多曬太陽,多去陽氣足的地方,用不了多久就會自動消退,如今別墅冤魂已散,希望他以後節製生活。可沒想到,陳老板聽說問題解決了,馬上就恢複了本性,聽我要離職,更好像抓住了一個機會似的。真是不可理喻。
我把老板的銅鏡裹進了自己的行李裏,雖然這是一件不義之財,我從小也被教育要拾金不昧,但此時的情況,卻讓我不得不帶走這個禍害。我扛著行李最後看了一眼我奮鬥了四年的地方,心裏說了句再見。行李裏的這塊鏡子,我在網上查了查,像這種品相,能賣個幾千塊就不錯了,想來老板也不會在意,不如把它當作我在這裏工作過的紀念吧。
我當時沒想到,在這之後的某一天,我會後悔,做人不單純,是會付出代價的。